“朝廷催得这么急,看来是没多少底气在李爵相即将从德国出发前往俄国时,对俄国人的无理要求持强硬态度。”依克唐阿说着,摇摇头,一脸的伤感之色中也带了半分希望,盯着杨格,又道:“致之当择机和盘托出整个对俄军事计划,以安朝廷之心呐!”
“不能说,至少不能在内阁阁议和廷议上公开说,除非第四军已经接受第三旅的整编,除非后党真正的退出了大清国的权力中枢。职部觉得,俄国人色厉内荏,无须理会,此番回京是趁机清理内阁中后党的时候了。”
依克唐阿想了想,仍然不解,乃问:“怎么说?”
“俄国威胁在前,恩师赴俄在即,国内态度若不强硬,恩师在俄将步履维艰,难以成事。国内若要持强硬态度,第三军继续北进是一方面,理顺国防体系是其二,国防体系首在整理朝廷各部院机构设置,改兵部为陆军部,改总理海军衙门为海军部,改督办军务处为总参谋部。三部首脑及各部院尚书应加入内阁行御前会议,形成文武共济的内阁辅政形态,把我们手中的军令大权以朝廷正是机构的形式确立下来。如此作为落入俄国人眼里,远比发几道照会,再调一师兵力前往黑、吉来得更有效力。”
依克唐阿明白了,杨格是要以陆军部、海军部、总参谋部和各部尚书加入内阁,打破内阁中帝、后两党的均势,最大限度的压制后党势力,形成在对外问题上的一致态度。否则,杨格说东,后党说西,恐怕李鸿章到了圣彼得堡,国内都还未能统一意见,拿出章程来。那,李鸿章又能咋办呢?
只是,清理后党,恐怕不那么容易哟!
“致之,切勿盲动!”
盲动!?老帅的话让杨格从有些激动的状态中平静下来。
一年多时间里,杨格用尽心思,让倾向变革的光绪在帝位岌岌可危之时站住了脚;又让李鸿章避免了一场如灭顶之灾一般的政治危机;促成了帝党清流、淮系、湘系的合作,这才与后党堪堪打了个平手,勉强开始推行丁卯新政。国家改变的脚步太慢了,还完全跟不上世界局势变化的脚步,慢得令杨格恨不得立时就用暴力手段洗刷政治体制。可是,京营八旗到现在一兵一卒都未调往关外垦屯,董福祥从喀什噶尔提督调任甘肃提督后,手中掌握的军力又大大加强,各地督抚们的态度暧昧,虽然有的已经在慢腾腾的执行丁卯新政,却在根本上还处于观望之中。操切间动手的结果很可能是杨某人推翻了满清中央政权,得到的却是四分五裂、内战连连的中国。
中国真要沦落到那个地步,俄国、日本的反应决计与现在不同,一狼一熊完全可能达成默契,齐齐向分裂的中国动手,各取所需。而其他列强也将在分裂的各省寻找代言人,形成控制严密的势力范围。
那么,杨某人就成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了!
嗯……操切了,有些本末倒置了。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在回京后极力促成京营八旗出关,在政治最高层面上阐明对俄方略,配合恩师在欧洲的行动。先把蠢蠢欲动的俄国摆平一时,自己也赢得了更高的声望之后,再来考虑驱逐后党出中枢的问题。那么,此行回京师,势必要与后党作一番斗争和交易了。
“多谢依帅提醒,职部确实有些心急了。”
“哎,知道反省就好,说来,身在辽东之人谁不心急呢?咱们在关外搞得风风火火,关内却几乎是一片死寂,旁人看起来,山海关之外简直就不像是大清国了!”
“依帅,参总,关外……”邝孙谋犹豫片刻,鼓足勇气道:“关外还真像是一个**王国了。”
“放肆!”依克唐阿的目光和语气顿时严厉起来,瞪着邝孙谋喝斥道:“说此话,与谋反无异,你不怕掉脑袋吗?”
杨格赶紧开解道:“依帅,星池是说,还真像是。其实我们都清楚,中枢体制不改一改,国家就无法发动最大化的人力、物力、财力来推动新政,来全力支持移民实边和整军经武。咱们,随时都要为筹谋下一笔款子而操心,随时都要再三掂量在关外的行为是否触动朝廷的底限。明明我们的行动是关乎国家战略转变的,却被不愿意转变的国家中枢而牵制住。对俄强硬的回电,是职部口授拍发的,符合我们目前制定的对俄战略,却无法在中枢得到通过,这才有了内阁传皇上电谕召职部进京一事。依帅,职部已经有了体会,有些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咱们就放一放,先把对俄战略推动了再说!”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如此,老夫放心了。星池,吃,吃菜。”
“星池,待会儿收拾一下,跟我去一趟京师。”杨格吩咐过后,转向依克唐阿说:“依帅,这边大军开拔、德人将至、移民从盛京到吉黑等等诸多事宜,依帅请多费心了,职部争取能够早日回来。”
依克唐阿瞅了一眼后堂,低声道:“此间事儿由诸多干才负责,老夫也只是偶尔看看而已,军务之事倒能说几句话,德国客人到来,决计不会怠慢了的。你啊,还是在京师多待些日子为好。”
“职部想调王英楷到军团司令部,先把军情处的工作展开来。俄国滨海地区有大量的国人,朝鲜人中也有不少心向大清的,都有军情工作的基础。此事,请依帅多多帮衬着。”
“那是当然!老夫还是盛京将军和军团司令官嘛。”
杨格本还想多说几句的,闻言立即住嘴,虽然自己在事实上是架空了老帅,可面子不能不给,二人之间的默契不能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