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入城门之时,哀鸿遍野,血流成河,站在城门口屹立不倒的少年,目光睁睁,握着红缨标枪,身中百余只箭,人却早已经战死多时。
在胜利之声响彻宜州的时候,他看见她跪在少年的面前,重重地磕头了三个响头,额上皆是鲜血,触目惊心。
起身时,她又恢复成那个无坚不摧的谋士。
后来,他得知,为了让宋家军厚葬,她放弃了赵濯许下的荣华富贵,放弃了日日夜夜筹谋所迎来的封侯拜相,甚至不惜以和赵濯分道扬镳威胁。
再后来,前东宫太子赵挚惨死,她和他越走越远。
他问她为什么要背信弃义,怒极的他残忍地告诉她,开弓没有回头箭,从一开始就没有。生来便是敌对,从来都没有选择。
她沉默,复又狂笑,眼神凄厉却又坚定无比。
从此割袍断义,分道扬镳。
“所以,她回来救你们,却成为你谋杀她最好的时机。是吗?”花棹嘴唇颤抖,走到花过林面前,月吟剑指着花过林的脖子,不可置信地问他,“她是小陆先生的身份是你散播出去的,她为晋国做的一切也是你散播出去的,而她为乌夷所做的一切,却成为了您的功勋!”
“不!”花过林最后强撑的一口气散尽,双眼污浊,穿过细细的雨雪,看着那个被无数个日日夜夜风吹日晒的十字架,仿佛少女的音容笑貌依旧,“我从未想过要杀她!”
他的声音低低地哽咽着,所有的话语含糊不清,仿佛困兽嘶鸣吼叫。
可是即使他没想过要陆昙死,他却是旁观了这场令人发指的单方面虐杀。
她被人扒光衣服的时候,他站在愤怒的人群后面,默然看着;
她被人殴打的时候,他依旧无动于衷,袖手旁观;
她被人绑到十字架上,要活活烧死的时候,他亦是没有动;
她的脸上都是血,唯有眼眸依旧灼灼生华,透过层层人群,似乎看着他,又似乎没有看着他。
如果那个时候她对他哪怕有一秒钟的祈求,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咬着牙坚守住那一刻。
可是她却没有。
她连一声都没有哼。
她最终真的是死无葬身之所。
花过林的脖子被花棹的剑磨出了血,花询挣扎着爬过来,呼噜噜叫,打断了花棹和花过林之间的对峙,他的舌头被拔掉,面容依旧俊美,姿态却狼狈,想要挺着胸膛挡在父亲的身前。
花棹的剑依旧没有放下。
“阿棹,求你,那是你的父亲和大哥,他们——”云苔跪在地上,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眼角淌着泪,手在空中乱舞,似乎想要拉扯着她的衣袖,却被花棹的眼神吓退,“你别忘记,你的命是花家救的,你喊了他们八年的父亲和哥哥!就算真的是过林导致你母亲死亡,可是也是你母亲先背信弃义,处置叛徒,向来应该铁面无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