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栓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大声,当下使劲咽口唾沫,小声道:“六万是铜板还是钱串?”
如果是铜板那就是六万枚铜钱,折合起来顶多一百来贯钱。
如果是钱串那就吓人了,大唐一串铜钱记作一贯,六万串钱就是六万贯。
卢三爷看他一眼,笑呵呵道:“整整二十车货物余款,你说是铜板还是钱串?”
这话不用说已经明确了答案,老栓只觉得浑身发抖,好半天才颤声道:“这六万贯都是俺打铁镇的钱?”
卢三爷似乎也有些羡慕,忍不住拍拍老栓肩膀,感慨道:“是啊,你们打铁镇算是起来了,以后再也不会受穷。六万贯只是一个月的货款,以后还会有第二个六万,第三个六万,许许多多个六万。”
“这是托殿下的福……”老栓陡然出声,郑重道:“俺家儿子曾经说过,打铁镇托了殿下的福。”
“你说的对!”
卢三爷同样郑重点头,分析道:“以前精铁一斤就要五十文钱,你们打制一个锄头最少三斤铁,成本就是一百五文。一个锄头能卖多少钱呢?老夫记得最高能卖一百六十文,也就是说盈余只有十文。但是这十文钱来得不易啊,先要扣除炭火,再要扣除损耗,就算打铁人工不予计算,你们一个锄头也才赚五文钱。”
老栓频频点头,黯然道:“累死累活赚五文,有时候五文都不一定赚到。所以打铁的个个穷苦,很多好孩子连媳妇都讨不上。”
卢三爷点了点头,接着又道:“但是现在不同了,殿下在东北开采铁矿山,建立了当世最大的冶炼工厂。一斤精铁售价三文钱,运到关内也才售卖五文。以前五十文,现在卖五文,老栓啊,打铁镇能够发财不是因为技术变好了,而是因为购买的精铁便宜了。”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目带羡慕眺望这个镇子,喃喃道:“五文钱一斤生铁,十五文就可以打造一个锄头。但是现在锄头依旧能卖到百多文,你们的利润翻了十倍都不止。一个月进账六万贯,传出去怕是要吓死很多人,老夫号称出身世家,但我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老栓憨厚搔了搔脑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好。
卢三爷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陡然转身对车队下令,大声道:“卸车,装货。”
五十车精铁要卸,然后要装载五十车货物。这事需要忙碌一整个上午才行,整个镇子的铁匠都出来帮忙。
普通人负责卸货装货,卢三爷却要去镇府衙门交办手续,老栓为人忠厚敦和,在他身后远远喊了一声,道:“三爷忙完正事记得来家里坐坐啊,俺让婆娘炖上一只老母鸡……”
卢三爷似乎对此事很上心,回头郑重答应道:“老夫必然会去,不如就选在中午。”
他说着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糖果,遥遥扔给老栓那个冒着鼻涕泡的孙子,口中呵呵一笑,温声道:“臭娃娃省着点吃,这是你要的东北奶糖。”
小屁孩欢呼一声,抓着糖果风一般跑了。
卢三爷再笑一声,留下车队众人卸货,他自己却一路直奔镇子中心,卸货装货需要交办一些手续的。
他身影慢慢走远,老栓也准备转身回打铁铺,便在这时镇子门口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有几百人正策马奔腾往这里赶。
老栓诧异回头,目光猛然一缩。
他虽然是个老实巴交的打铁匠,但他儿子毕竟参加过府兵。这几年老栓耳濡目染也听了一些东西,他第一眼便注意到来人的穿着服饰,还有腰间佩戴的弯曲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