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兆平涨得满脸通红,手里托着这个朱家大嫂,丢开也不是,不丢开也不是,正是左右为难之际,他家娘子奔了过来,亦是涨得满脸通红,一向晶润有光的瞳孔里带着羞恼,他心里一缩,竟是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丝心虚的感觉。可很快他又不忿起来,他又不是故意占旁人家的便宜的,做甚要这么盯着他看。

    吕素素一双手牢牢抓住了朱兆平的前襟,偷眼看去,心里不免生出窃喜来。对的,就是这个表情,便是这个表情,上辈子只要这女人面儿上露出了这模样来,接下来必定是要狠狠闹上一回的。只要一想起她缺心眼儿一样地跟平郎对着吵的情形,吕素素便情不自禁兴奋起来。这都是给她的机会呀,她一定会好好把握的,绝对不辜负了这蠢货的一片心意。

    何婉仪满心的嫉妒和愤慨,上辈子的怨恨一股脑儿都涌了出来,她一直觉得,朱兆平这厮该是个眼瞎耳聋脑残之人,似是吕素素这等贱人,他怎么就是看不出来她的居心叵测,她的心术不正呢?还一直觉得她是个难得的良善心柔之人。

    啊呸!

    何婉仪咬牙切齿,正待唾骂,却忽觉腹中一阵抽疼,她脸色一变,情不自禁就弯下了腰,一只手死死抠在了栏杆上,另只手却是用力地捂住了小腹,慢慢跌坐在了地上,不由自主地呻.吟起来。

    朱兆平眼睁睁看着这变故发生在他的面前,忙将吕素素小心扶正,随即便几步上前蹲了下去,将何婉仪揽在怀里,急声问道:“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又向着后头快步上前的宋妈妈和玉叶喊道:“去,快去找个郎中过来!”

    宋妈妈立时应道:“我去找了我家那口子。”又道:“玉叶,伺候好奶奶。”说着转过身快步奔去。

    玉叶赶紧上前,同朱兆平一道围在何婉仪身边,急声喊道:“奶奶,奶奶。”

    何婉仪只觉那一阵绞痛仿佛是叫谁狠狠扯了一把肠子,她不敢动弹一下,但凡动一下,那疼痛就只要更厉害的。只是没等她喊上两下,那疼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竟是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何婉仪愣了愣,手上忙用力又按了几下,果然是不疼了,不仅喜笑颜开,直起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再抬眼看去,便瞧见了朱兆平火急火燎满是关切的一张脸。方才的那股子火气骤然消失,何婉仪又一次记起来,她这辈子是要做个贤妻的,贤妻又如何能冲着夫君撒气泻火呢?

    |“我没事了,四爷莫要担心。”何婉仪缓了缓气,心里一转,话就脱口而出:“朱家大嫂可否有事?她还怀着孩子呢!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吕素素听得这话立时心生诧异,这不可能,方才何氏的那副表情,分明就是上辈子看惯了的,怎么到头儿了忽然换了副模样。所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何氏不可能就忽然换了副性子,难不成换人了?这般一想,吕素素顿觉毛骨悚然,她由来想起了自家身上发生的这些离奇事,不禁心跳如麻,手脚发软。难道说,这个何氏竟也是个重活一辈子的?她不禁咽下一口唾沫,瞪大了眼睛细细看了过去。

    朱兆平没料到都这时候了,这女人竟还惦记着旁人家的事,又是怜爱,又是叹息,心说这女人不论如何,总是个心地良善的柔和之人。手臂上微微收拢,轻柔说道:“朱家大嫂无事,倒是你,这是怎么了?”说着将她打横抱起,回头向玉叶道:“你去扶了朱家大嫂回屋,再来伺候你家奶奶。”又同吕素素微微颔首,便转身走了。

    吕素素一口气没出来,全都憋在了喉管里。

    玉叶只觉她脸色有异,却又不甚明白这异从何来,低头道:“朱大嫂,奴婢扶了你回屋吧!”

    吕素素这会子实在是撑不住了,并不理会玉叶,抚着肚子转过身径自往屋里走去。玉叶略拧双眉,顿了下忙快步跟了上去。

    等着走到了门前,

    吕素素这才缓过神儿来,心说出师未捷,可不能先把这行人给得罪了,于是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又浮起一惯的轻柔淡笑,缓缓道:“你家奶奶瞧着很是不妥,我这里无事了,你赶紧回去吧!”

    这女人前后两张脸变得可真快,玉叶心觉讶异,面儿上却只不显露,福了福道:“是,奴婢这就回去了,朱家大嫂好生安歇了。”

    吕素素微笑颔首,转身进了屋里将门闭上。外面很快响起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吕素素转身在椅子上坐下,顿觉一口浊气憋在胸口处,不上不下,叫她好生不痛快。

    上辈子她也不是开头就对着平郎生出了涟漪之意,只是两人都是背井离乡,又在一处过活,日子久了,平郎还不曾生出旁的心思,她却是起了委身相随的念头。偏偏这个朱兆平是个为人心正的,一板一眼,再不曾越过雷池半步。她唯恐唐突之下得罪了他,便只好按捺住了心思,只暗中琢磨,小心接近,这才一步一步得偿所愿。

    吕素素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清水,温热的水滑入喉管,卸去了满心的疲倦,她不由得又想起了旧日里的那些事。

    她那死鬼丈夫原是个走南闯北经营卖货生意的,本来好好儿,却是一朝做砸了生意,家产也赔了个精光。那死鬼受不住打击,便病了,这一病犹如雪上加霜,日子难过,她对那个死鬼也日渐疏离,若非是怀着身子,她早就收拾了细软自己个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