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景桓马上将好友的调侃抛之脑后,郑重道:“谢谢,麻烦你了。”
“害,小事儿。”许铭升勾着历景桓的脖子,“晚上出去撮一顿?”
想着郁秋大概也不想看到自己,历景桓点点头同意了。
然而还没等到见面的那天,二人的关系便在今晚发生了质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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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屋内一片漆黑,紧闭的窗帘连一丝月光也透不进。
郁秋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自获救以来,他时常失眠,好不容易入睡,梦中也净是些荒诞血腥的场面,那天之后更是变本加厉。他时而梦见那几位艺术家死不瞑目的惨烈模样,时而换做自己被残忍地折磨,时而发现他才是那个手握屠刀的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郁秋有时甚至难以分清梦境与现实。再加之睡眠严重不足带来的一系列生理反应,郁秋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今晚,他又梦见了他们残缺不全的尸体,那些肉块与白骨堆砌着直立起来,蠕动着向郁秋靠近,身上成百上千张红唇叽叽喳喳地开合:“是你,是你——你这个杀人犯!!!”
郁秋不住后退,却发现自己手中握着一把砍刀一把锯子,上面粘连着跳动的碎肉,滚烫的血液缓缓淌下,濡湿了袖子。
郁秋猛地扔开凶器,慌张无措地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做的!”
后背却突然撞上一堵坚硬的墙,郁秋抬头发现是恶魔,他咧着猩红的巨口,狞笑着掰过郁秋的脑袋,那双恶心的眼睛越贴越近:“你拥有和我一样高贵的灵魂——”
“是你,是你!我们死得这么惨,凭什么你就能活着!你怎么不去死——”
这些声音尖锐刺耳,层层叠叠地回响,郁秋挣扎着醒来,心脏剧烈跳动着,一下两下震得所有脏器都跟着颤抖。他浑身冷汗,头痛欲裂,尖锐的耳鸣声中夹杂着那句“你怎么不去死”。
是了,我就该死在那个地方,和你们一起。郁秋昏昏沉沉地想到。
他四肢还停留在惊醒后有些许麻痹的状态,几乎是以跌落的姿态下了床,跪坐在地,喘息一会后,才颤抖着双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一个个翻找着。
没有。
他又艰难地站起身,踉跄着跑到桌前,动作间带翻了椅子,在寂静的深夜里发出“哐”的巨响,但郁秋没有在意。他在桌面上摸索着,终于找到刚才一直在寻的美工刀。他近乎急迫地划出刀片,在左手腕上割了两下,许是无力,只留下两道浅浅的血痕。
郁秋只感觉心跳如不规则的鼓点,重时仿佛要跳出喉咙,几欲作呕,轻时犹如悬在高空,惶惶然要坠入万丈深渊。眼前的事物朦朦胧胧,明明暗暗,刀片上猩红的血迹刹那与梦中场景重合,郁秋吓得一颤,美工刀便从手中滑落,隐入黑暗中。
耳边死神的低吟仍未停歇,郁秋脑海一片混乱,无暇思考,只得在催促下放弃了割腕。他在原地迷茫地站了片刻,转身向飘窗走去,拉开厚重的窗帘,清冷的月光霎时充斥了大半房间。
今晚月色很美,圆月如银盘,夜空被衬成了海洋般的深蓝色,漂浮的白云也清晰可见。但郁秋只恍惚了一瞬,继而推开两扇窗,踏上窗台。
凌晨的风在春日里明显沁着寒意,吹过郁秋苍白的脸颊,宽松的睡衣裤晃荡着勾勒出消瘦的身躯,身后的脚步声便隐藏在这夜色里。他望着远方不知何处,左手扶上边框,右腿就要迈过去,却突然失去了平衡,天旋地转间倒了下来。
我就要死了吗?郁秋脑中浮现这样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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