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驭龙宾天。
三日内宫人缟素朝夕哭临,丧钟哀鸣连绵不断,堪堪三万下。黎民布衣跪地啼哭,门前红联换白联。
万千铁骑破城门而入,大杀四方,皇城内外,哀嚎啼哭遍野。
六月,风雨呼啸。寂寥的路上无一人生还。
白纱,黑幔,青布将红墙绿瓦包裹得严丝合缝。
“凝儿,你在做什么?
邵景蕴带领一众羽林军赶到时,月凝正坐在城墙上,一壶酒自晨间饮到夜色漆黑。在这里,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梁国城门如何被攻破,梁国将士如何被紧逼连连后退,直至血溅满地。
这无情的国度也该易主了。
月凝饮尽酒壶里最后一口酒,将酒壶从万丈城墙上肆意扔下,久久不见回响。
“你坐在城楼上为何故?快些下来。”邵景蕴撕心裂肺地喊道,他伸出长手,慢慢向月凝靠近。
他身后火把高举,衣衫带血的羽林军面色近乎绝望的冰凉,他们中计了,中了面前这位妖女的计,什么空城计,什么东风借箭全是屁话!蛮荒无理的贼人借此空城计轻而易举拿下城池,大众将士借来的也并非箭矢,而是一颗颗夹杂火药的炮弹。
这位被他们日日尊称为军师,敬佩得五体投地的女人,竟是害国的妖女!
焰火烧的更旺,照亮了漆黑的夜。灯火闪烁间,她凄冷开口:“认贼作父,认贼之子,作夫,作兄长。我每日每夜煎熬之至,活得行尸走肉,如今大仇已报,何不能在此快活!”
邵景蕴目眦尽裂:“凝儿,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景王,你还在同我装什么?这么多的日日夜夜,难道你还不清楚我在想什么?你当真天真的以为我会替梁国着想?我所活着的片刻我都在想着,想怎样让这个无情的国度彻底颠覆!”
“凝儿,放下仇恨,别再一错再错了!”
“你这个毒妇!事已至此,还在垂死挣扎,我叫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镇北大将军面上蓄满了络腮胡子,长年累月久经沙场,落了不少横七竖八的伤疤,此刻他恨意四溢,手中的紫花长/枪被震得瑟瑟作响!
镇北大将军年少时同梁国先国君屠过环燎,因此,他对月凝的存在一直心存芥蒂。也是由着月凝一介女子,对兵家之事极为擅长,才恭恭敬敬叫了声“军师。”
月凝嘲讽道:“大将军,你以前也不这么唤我。”
“毒妇!我便料着你因先国君之举会报复,不想手段如此狠毒!”
说起狠毒,月凝顷刻间便红了眼:“狠毒?二十年前的环燎有何错?我父皇分明已投降。全国上下却被屠杀得仅剩我一人。那昏君见我倔强,对了他的口味,便留了我一命,放我在宫中养着。只是他至死也想不到,这位亡国之女被他匆匆传位的好儿子赏给了他最深爱的儿子作妃,以此来压制手足竞争,何其荒谬啊。”
“蓬头稚子何错之有,黄发骀背何错之有!今日的梁国便是三十年前的环燎。狗皇帝,天道好轮回,你的报应终于来了!”
邵景蕴深知月凝幼时经受了何种磨难,父皇将她带进宫时,他背着大学士逃课去见过她几面,每次见,她每次皆是红着眼眶瞪着他。只是后来,日新月异,她才重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