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普淡淡地说道:“这就是它的本来面目,一个被毁灭的,早已消失在这个世界的村庄。”

    贝娅望着成片的废墟,仿佛世界都在脑海中旋转了起来,她努力想找出一丝生机,可她找不到,这里除了荒芜还是荒芜,更别提有人烟的存在。

    “发生了什么?莫德村呢?这里的人呢?”

    贝娅询问的语气隐约地颤抖起来,她似乎有点害怕听到回答,波普懒懒地回道:“不祥的女巫,贝娅特莉丝,蛊惑了国王,得罪了神明的家伙,你觉得王城的人会放过你的家人吗?”

    “教会摧毁了莫德村。”贝娅想起了格兰德曾说过的话,教会杀害了格兰德,将她送上刑场,那么屠杀她的家乡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她一时感到有些眩晕,心里最后的寄托,那根始终支撑着自己的最后的一根弦,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断裂了。

    “那群疯子杀了我的家人,对吗?”

    埃利斯上前抱住了贝娅,笨拙地试图安慰她,这个温暖的怀抱立即让贝娅无法再镇静下来,眼泪在眼里打着转,怎么擦拭也消停不下来。

    波普静静地等待了几秒钟,才开口说道:“大概两个月之前,莫德村一夜之间被烧成废墟,几乎所有村民都死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作为一名情报人员,我可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所有情报,放火的人是几个周边流浪的混混,且都在此事过后自尽了,答案不言而喻,这就是预谋已久的谋杀。”

    “我知道,因为我是女巫,他们就像害怕瘟疫一样害怕我,更何况,我不仅玷污了他们的国王,还玷污了他们的狗屁信仰。”

    贝娅从埃利斯的怀中抬起了头,泛红的眼眶里残留着晶莹,冷冷地对波普说道:“我受够了这样的生活了,活得像臭虫一样的人生,如果只有我为此付出代价也好,反正我也是烂命一条,可为什么他们连我的家人也不放过?”

    “因为你的黑发,正如那首歌里唱的,黑发是我们的原罪。”

    波普走到贝娅的身边,忽然伸出手放在了她的头顶,望着泪眼婆娑的她道:“你还记得以前凯尔告诉我们的吗?身为巫师,我们被神明判下原罪,所以我们唯一的出路只有弑神。”

    此话一出,不仅是贝娅,连一旁的罗德丘都惊住了,“等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不可能。”贝娅用着那种笃定的语气回答,先不提神明和人类的力量差距,况且神待在神圣光明界,怎么可能和他们这些蚂蚁般的人类决斗!

    波普道:“你以前也是这么回答我的,于是你抱着密林派可笑的愿景,死在了过去,现在你已经新生了,据我所知,你忘记了一切,这何尝不是一次命运给你的新生——我不常相信命运,但我愿意相信你的命运。”

    “你什么都知道。”贝娅松开埃利斯的怀抱,正视着这个瘦小的红眼男孩,“那你知道是谁造成这一切的对吗?是谁杀了格兰德,是谁把我送到东境,又是谁杀害了我的父母?”

    波普摇头道:“我并不清楚,瓦拉希尔宫是情报的禁忌,我可不敢轻易触碰,但我知道,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教会,要么是王宫内的人,而对女巫如此避讳的,只有势力强大的神树教会。”

    “果然,无药可救,这些教徒早就无药可救了,这世界上那么多的孩子正在死去,他们不想着去拯救这个世界,却因为我这个小小的女巫煞费苦心,甚至不惜以这么多人命为代价......当然,也许他们压根不认为死人是什么代价。”

    贝娅感到可笑,她擦干净了眼里的泪水,心脏像被抽空了般,有些无力地望着这荒漠上的一片废墟,当她走进这里的时候,发现那些漂亮的房子和庄稼时,她其实就应该知道这里不是莫德村,是什么样的情感让她宁愿去相信这里会变得更好。

    在她生活在这里的那十年里,这里永远都是灰暗萧条的,唯一的色彩只有一棵枯得不成样的枣树,记忆中似乎结过一次果子,往后只见几片稀稀拉拉的树叶。

    那时贝娅坐在树梢的边上,喊着哥哥埃利斯的名字,埃利斯从树下爬上来,两人远远地望见沉下去的红日,寒冷肆意地席卷,直到妈妈在地上甩着棍子催促着两人下来,夜晚的莫德村冷得像冰窖,可那时捂着嘴相望而笑的两人却有着最体贴的温度。

    埃利斯死后,这里就变得越来越灰暗,灰暗到贝娅看不见一线希望,灰色像胶布封住了这里,夜晚睡觉时她也常常为这灰暗感到窒息。

    所以她逃了出来,发誓不被溺死在这灰暗中,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她做到了吗?她不记得了,但从波普的话中她似乎可以得知,不论结果如何,她始终在为此而努力着,这倒是值得欣慰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