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簇躲在破屋后的竹林里,倒伏于地,能瞧见手足无措的朱砂,季朱砂的视角却看不见他。
沈簇准备等季朱砂急出眼泪,再从竹林里下去。
季朱砂害得他胡思乱想了一个晚上没睡上好觉,沈簇也让朱砂小小地尝尝张皇失措的感觉。
“沈簇,沈簇,沈公子,你是不是惨遭不测,不在人世了?”朱砂原地打转,对着空气说话。
沈簇笑容僵固,无端觉得季朱砂可能发现了他没走远在原地看她笑话,才喃喃自语般向空气问候出他悲惨的下场。
她好像在咒他死啊。
沈簇攥住根竹子,借力起来。
察觉到不对劲,动作轻微地伏了回去。
也不知季朱砂这番话究竟有心无心。
如果他没有在附近,那么朱砂无论说什么,他都一无所知。如果他在附近,朱砂这句可能于常人言有所冒犯的话语,正好能将他激出来。
他按捺不住出来了,依照他的性情,绝不会和朱砂纠缠这种看似说者无意的话语。
她好像已把他的脾性摸透了。
不摸透他的脾性,朱砂也有傍身的法宝——纯稚无垢的面容,清水般澄澈的眼神,让人深信不疑她是个直率而天真的女子。
沈簇不知季朱砂是真心思单纯还是故意装出副纯良烂漫到让人放下防备的纯良样子。
假使他不是沈簇,没跟着父兄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大概真会浮于表象地相信季朱砂展现在他面前的一切。
沈簇意兴阑珊。
紧跟着沈簇忽然出现在面前的,是几个大兆朝的兵士。
头戴范阳帽,手执朴刀,凶神恶煞地盘问,“你们是什么人?”
此里是大兆尚未沦陷的国土,县官和守将每日会组织士兵巡逻。
和难民一起逃往此间的,还有蛮夷的散兵游勇,以及细作。
朱砂对此间情势不曾了解,瞧见五大三粗的士兵,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边磕头边哀求。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我们是从平江城逃难到此的难民,世居平江,自高祖开国起,先祖传至今,一直是大兆子民。”
非是朱砂受惊惶恐,草木皆兵,而是她想到了逃难路上常见到的一幕——杀良冒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