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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十五年,皇长子夜遇敌袭,卒于边戍。将军喻氏往经不及,身中数矢,未及城中而死。
太子闻之,悲不自胜,遂伏地恸哭。
萧宁几乎是从殿前滚了下来。
在听到丧钟的一刻,他愕然失色,原本直挺挺跪在地上的身形轰然倒下,耳旁嗡鸣一片,不知过了多久才踉跄起身。
殿前是一百八十二级云龙玉阶。
他脚步虚浮,又无人搀扶,只好跌跌撞撞地向前迈出步子。
从前他并不觉得这条路竟如此长。
走了不过几步,眸底已然盈满水光,他颤抖着拿袖角揩去,一抹,又颤巍巍落下几滴泪来。几乎模糊了视线。
接着便一头栽了下去。
跪得酸痛的膝骨重重砸在阶角,额角两下便见了红。他像是被轻飘飘地抛上云端,又无端坠入泥潭。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细碎风声擦过痛吟惊呼,夹着飞泪,掷向层层冰冷阶面,又落在地上,如一面揉得粉碎的镜,堪照痴人。
将他满面未干泪痕照得晃眼。
“大…大哥……”
甫一落地,他便忙不迭直起身子,口中痴痴呢喃,跪伏地上,伸手遥遥去够散落一旁的金冠。
可他太痛了。
常年细养的细嫩皮肉早就绽开了数道血口,伤处嵌了几颗粗粝石子,每挪一步,便是侵肌裂骨,几乎不曾生生痛死。
血色蜿蜒的指勉力够向身旁。
金冠上赫然洇开点点朱色,浑如赤丹。
“骗人的,都是骗本宫的…大哥怎么会战死呢?我南舜最骁勇善战的赤胆男儿,又怎么会遭人埋伏亡于边戍,连…连一具全尸都未曾留下?”他喉头一哽,愈说愈悲,止不住地摇着头,面上又落下泪来。
殿前几个哑奴闻了动静,眼见阶上血色蜿蜒,俱白了脸色,哆嗦着走下来,便要上前搀扶起跪伏在地的瑟缩身影。
“骗人!!你们都在骗本宫!!”他一把推开宫人上前搀扶的手,徒劳地抹着满面泪渍,一下一下,拨开层层人群,挣扎着要向前爬去。
指缝仍渗着除不尽的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