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秦汉时代世家,贵族和南北朝隋唐门阀,宋明儒生的区别。
秦汉的世家终归还记得自家的出身是什么,知道他们也是人,百姓也是人,所以他们会忌惮百姓,会理解百姓。
而南北朝至隋唐的门阀彻底变态之后,百姓是什么,是草芥,什么百姓,都是草,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百姓?这里面可有百姓?
等到宋明儒生,那就更进一步,百姓?人间有这种东西存在?面对饥民“不作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一个比一个拽。
前者草芥,后者工具,所以两者都不在乎所谓的万民。
可秦汉的世家好歹还记得他们是怎么从山林之中爬出来的,他们的祖上也是现如今百姓的祖先,他们之间能通婚,能繁衍,没有什么士庶不婚,也没有什么绝对无法跨越的鸿沟。
所以各大世家有高傲,有嚣张,但绝对不会视万民于无物。
人不会和猪狗同列,哪怕狗跑比人还快,哪怕猪吃的比人还多,可人类会因为这些原因会嫉妒猪狗吗?
将任何东西放在对手的位置,其实都是一种承认,就像是所有的诋毁都是一种仰慕一样。
本质上杨奉等人能说出这种话,其实就是承认双方贫贱有别,出身有别,但根子上去除这些,万民是有资格和他一起争夺一切的。
而非是像南北朝门阀一样,扯什么扯,大多数人在他们眼中都是草芥,哪怕摒弃一切外物,他们也散发着所谓血统的高贵,高贵到直接列入到禁婚家,简单来说,非圈子成员,不算一种生命了。
等到宋明儒家的时候,再进一步,想想看,得到什么程度才能说出来“不作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
可以说从秦汉,到南北朝隋唐,再到宋明,其实封建的阶级不仅没有消除,实际上反倒有些越做越恶心的感觉,直到最后,甚至扭曲成了一种靠着谎言和蒙骗形成的血统,神性,天生贵胄一般的玩意儿。
反倒是秦汉的世家,摸着良心说,好歹还没飘到他们生而立于天上,一个个都清楚他们是靠什么做到这种程度的。
故而,在场这些人都很清楚,这种玩法之下,会出现什么问题。
“抱歉,子川,这次我也不能同意。”陈纪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他也否定了陈曦的提议,不过陈纪否定在陈曦的理解范围之内,陈纪不会同意分流,陈家不会接受有资格的人因为同样的资格被否定,简单来说,这不符合稷下学宫的设定。
“我倒是觉得这个提议能接受。”司马儁平静的说道,“从本质上讲,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方案,我们不可能提供两千万的位置,这不现实,所以从一开始就分流反倒是正确的方案。”
“慈明公,我记得明分使群是荀子的理论。”陈曦有些好奇的询问道,虽说他的意思被曲解了,但陈曦还是有些好奇荀爽为什么否定。
“可明分使群的核心的根子是人生而有欲,而社会资源不能满足这些欲望,所以才要分群,准确的说现在各大世家的情况就是分群之后的状态。”荀爽看着陈曦没有丝毫的动摇。
有些事情荀家不屑于掩饰,也不怕和人对着干,错就是错,对就是对,这世间本身就很难有说清对错的事情,可既然出现了明确的对错,那谁也不应该掩盖这份对错。
“你的分流并非是人心欲望的填充,也并非是道德礼法的加固,而是凭借你的需求来划分,这样的话,大家还不如一拍两散,用陈氏的九品中正就是了,这不就是大规模的察举制吗?只不过察举的保举人被集中在了你的手上而已,问题是你能查完?”荀爽冷冷的说道。
“我家要什么,我举荐什么,他家要什么,举荐什么,五代?不,可能都不用五代,三代下去就够了,谁能挡得住我们。”杨奉嘲笑着说道,“这个方法好啊,我建议要不就这样吧,各人分一片区,挺好。”
杨奉在拱火,但陈曦也明白了荀爽为什么愤怒,因为自己只是一个人,如果提议分流的话,最后谁上谁下还是摊到了下面的人手上,这么一来和九品中正其实差距反倒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