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这才有一个尤为年老的老头打开了门。
老头说话也是颤颤巍巍的:“公子没事,只是最近一个月都不能下地,也不能见风,殿下让仆人们多关照一下饮食不会有大碍。”
我可不相信他们的鬼话,母后病重时,他们也是这样信誓旦旦拍着胸脯和我保证的,只可惜当时我年纪小,记不住事情,没能叫不讲信用的人付出代价。
如今我已经是半个大人了,我让在场打包票的老头站成了一排,仔仔细细地记住了他们的脸,谁也赖不了账。
太医们像是一群被吓坏了的家禽,垂着头互相挤着窝在房间的一角,脸色不比床上垂死的苦斋红润多少。
为首的那个老头哆哆嗦嗦地自荐,说是有他这把老骨头在,苦斋就不会死。
“你能保证吗?”我问。
他磨蹭了半天,才艰难地吐出了我想要的答案。
我随口说道:“那好,你把家人都接去东宫的厢房里安顿好,这样也免得你进出宫门不方便。”
此话一出,老头突然哭了,我盯着那张血红的嘴,几颗老牙杵在里面,胃里一阵翻涌。
他说自己一辈子都为大齐效命从无二心,为何太子殿下要迁怒于他的家人。
屋子里低声悲哭和祈祷,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人老了总是喜欢倒苦水,和我一个小孩子发泄无关紧要的怨气,如果我不是太子,我一定要将他扫地出门。
可我偏偏是母后的唯一的孩子——我是大齐的太子,我不得不将这一切忍耐下来。
九年前,我亲眼看着我母后死,上一秒还和我轻柔地说着话,下一秒脸色已经变成了死灰。
我贴着她的胸口上,感受着温暖柔软的身体逐渐变冷,以为她只是忘记了传说最后的结局而陷入沉思,直到母后的好友兰贵妃惊叫着跑进来抱住我。
“殿下别怕,殿下快到兰姨娘怀里来。”
宫女们的哭声快掀翻了屋顶,我被兰贵妃半拖半抱带到宫门口,才意识到母后已经不在了,我想不明白,她怎么就一下子没有了呢?
兰贵妃四处和人说我的心是从寒地里长出来的水晶,小小年纪面对生母病死的事情,竟然没有掉一滴眼泪。
我心想她真是多管闲事。
生命何其脆弱与无常,因此我对苦斋的病持悲观的态度。一个月里我无数次设想过他会死,但是一个无名小卒的死会通知给大齐的太子吗?
为此我专门安排了一个夜里跑腿的小太监,每天晚上替我去苦斋的房里点一支安眠香,顺便看看他究竟有没有死。
得到的答案都是:苦斋不愿意饮食,生命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