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后院,正院的上房摆着各色或粉嫩或嫣红的新芽儿杜鹃花,方仁欣一身儿金丝滚绣水红绫小袄,里面是同色的烟罗裙,站在一架半人高的花架前,心不在焉的欣赏着一盆半开的红艳似火的名贵杜鹃,支着耳朵听着屋内众人的喜悦交谈。
“老祖宗快看啊,呵呵,仁欣当真是喜欢您这儿的花儿呢。”
户部郎中方嘉彦之妻王氏,满脸的笑意,微挑着眉梢儿,意味深长的看着正在“欣赏”杜鹃花儿的方仁欣,话里有话的对着孙氏说道。
屋中众人其乐融融的交谈是瞬间静了下来,齐齐的或转头或转身的看着站在花架旁边的方仁欣。
方仁欣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赶紧垂着眼帘儿掩饰了过去,对着王氏屈了屈膝,笑着娇嗔的说道:“还是母亲最了解我,女儿当真是喜欢这杜鹃呢。听说这杜鹃花儿是江南还要往南的地方才有的物种,以前在咱们北方根本种不活,要不是建安侯府侯夫人想出来的妙招儿,说不定,现如今女儿还没有这个福气,可以亲眼欣赏这杜鹃花的美艳呢。”
王氏脸色拉了下来,这个庶女,每次都要跟自己作对!要不是昨天自己的嫡子方仁松多嘴说了那话儿,今儿个自己何苦的在这儿陪着她演戏!
方府的老祖宗孙氏,也是柳芸芸的外祖母,这会儿自然也听出了这对儿嫡母与庶女之间话中的含义,不动声色的扫了眼众人,笑呵呵的看着花架上的杜鹃花儿,说道:“可不是,要说这金京城里的才女,建安侯夫人也算是个出类拔萃的了,当年她还未出阁前,在忠勇伯府就是有名儿的小才女,最喜欢侍弄些花花草草,到现在,忠勇伯府还留着她小娘子时,摆弄的那个琉璃花房呢。”
方仁欣眼皮微动,含着娇羞的笑意,走到孙氏跟前儿,半跪着拿过小锤儿来轻轻给孙氏捶着腿,仰着小脸,一派纯真无邪的笑着请求道:“老祖宗,听说明儿个建安侯夫人要在侯府办赏花宴,已经邀请了柳家三个表妹同去……老祖宗,孙女也想去看看。”
孙氏佯装着惊讶的样子,转头看了眼王氏,王氏端着茶喝了起来,装作没有看到。
唉……
孙氏对这个儿媳的不满又加深了一层,如此不识大体,也亏得她还是工部尚书的女儿,这庶出就是庶出,当真是目光短浅,一点儿也上不得台面。
“想去看看就跟你母亲说,老祖宗年纪大了,对你们现在时兴的那些不懂了,唉……年纪轻轻,就是好啊,今儿个这个花宴,明儿个那个诗会的……”说完,眼里还透着一丝向往,又自嘲的摇了摇头,低头看着给自己捶腿的方仁欣道:“想去就跟你母亲说,让你母亲给你安排就是。”
孙氏的装老扮糊涂,绝对是老戏骨级别的。
方仁珊坐在自己的母亲李氏旁边,见王氏竟然有点头的意思,到底忍不住了,面色不渝的接话道:“老祖宗糊涂了不是?建安侯夫人,是亲自指派了身边儿的嬷嬷,去柳家给表妹们送的请帖,咱们府上,又没有收到建安侯府的请柬,如何能让仁欣妹妹去得?若是去了,还不是让人家说我们方府没有规矩?”
李氏刚刚没拦得住方仁珊,这会儿赶紧站起身来,对着孙氏行了个福利,面含歉意的说道:“老祖宗多包涵,仁珊被我宠坏了,说话口不择言,媳妇儿在这儿给您赔礼了。”
孙氏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点者椅子让她坐下,笑道:“仁珊也是我从小儿看到大的,她的脾气我还不了解,你看看你,就是太过规矩,我孙女跟我说个话,你都要如此小心,什么赔礼不赔礼的,没得把我的宝贝孙女都给我拘束的不好玩了。”说完,还嘟着嘴,一副老小孩的样子。
“老祖宗,我就知道您最疼爱我。”方仁珊撒娇的蹭到孙氏身边儿,把头歪在她的肩膀上,挽着她的胳膊一摇一摇的笑着撒娇道。
跪在脚踏上给孙氏捶腿的方仁欣,一直低着头,满眼的愤恨。
凭什么?!凭什么柳家的庶女就可以去建安侯府,而方家可比柳家尊贵的多,凭什么自己不能去?!
“行了,我的乖孙女,别锤了,没的把你累着了,老祖宗又要心疼了。”孙氏拉起方仁欣,面色和蔼的看着她,偷偷打量了她的神色。
这个孙女,就是太过于好强了,庶出的身份,这么个好高骛远的性子,将来……
孙氏想想就头疼,虽说女儿家不比男儿,但若是性子太过于偏激,到底也是容易给家族招惹祸乱的。
孙氏觉得,人要成长,就得让她撞一撞南墙,见一见棺材,才会磨得出来她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