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八云紫最终还是,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幽幽子身上的死色,她早在半年之前就看出来了。与自己那充满矛盾的思想做斗争,花了八云紫整整半年的时间。相比之下,死期将至的西行寺幽幽子,接受得可是相当的爽快。
幽幽子表现得很是平静,那苍白的脸庞没有一丝起伏。她三言两语便支走了还没能搞懂状况的妖忌,用那白玉一般冰凉的手牵起了八云紫的手,将她带到了白玉楼的后院之中,带到了那棵巨大的西行妖樱之下。
“这西行妖,今年也没有开啊”
她轻轻地抚摸着那粗糙的树干,仰望着枝头上的冰花与白雪,轻声呢喃道。
枯木满园,春色不见,唯有一片寂寥。冷风吹拂着西行寺幽幽子那樱色的发丝,在那足有十人合抱之粗的西行妖樱跟前,她的身影,显得分外的渺小。
八云紫抬起头,望着那些盖满了积雪的枯枝,与在那之上漫无目的地飘飞、盘旋着的死灵,沉默不语。
“十五年了,”幽幽子接着说道,“距离这妖樱上一次绽放的日子,正好是第十五个年头。”
“紫,”她回首看向了八云紫,问道,“你知道这西行妖盛开之景,到底有多美吗?”
紫摇了摇头,她与幽幽子相识,是在十年之前,在她的印象中,这西行妖,始终都是一棵枯树。
“是吗,那真是遗憾。”
幽幽子说着,又转过头去,面向了西行妖的树干。
“‘朝见此花,夕可死矣’,这西行妖,便是那能让人主动舍弃性命的,绝美之花。说来也巧,目睹了它上一次满开,而仍存留在世之人,仅剩我一人而已。”
“‘愿春死樱花下,释迦入灭日’,我父亲是这么说的。所以,这西行寺家里的每一个人,最终都葬在了樱树之下。”
“最初,是我的父亲,在那之后是难产而亡的母亲与胎死腹中的弟弟,再后来是从小照料我的婆婆,以及魂魄家最后一代庭师”
幽幽子说着,低头看向了脚下的土地。
“每一个我所爱的,与爱我的人,都在这里,在这薄薄的一层泥土之下,咫尺之遥,生离死别。”
“繁盛如春樱,枝繁叶茂,衰败亦如落樱雨下。这西行寺家,枝干、树根皆已枯死,开在顶上那朵红花也不能独活,终是要落叶归根,与家人团聚的。”
“告诉我,紫,”幽幽子的神情,坦然之中透着一丝决绝,“我还剩多少时间?”
“不超过三个月,运气好的话,能熬到冰雪消融之时。”
这是就事实了,残酷,不可违逆。幽幽子的命数,紫看得清晰。
“是吗”幽幽子淡然道,“我就说这附近的幽灵怎么越来越多了,原来都是来给我送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