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间屋子,肮脏破落,不堪描述,就如同人间炼狱,一切都是被遗弃的、抛弃的、放弃的样子。可炕头上竟摆了几件崭新的,未开包装的男式内衣裤,男式毛衣、保暖裤,男式短袖T恤,男式单衣夹克;好象一年四季的衣物,从里到外,从头到脚,置办个齐齐整整;甚至在炕角还堆了几大箱的方便面。
左空青好容易挪到裴晓赔身边,不无担心地揽过她的肩。
“这里会不会是刚刚提过的那个林疯子住的地方?毕竟他是王琼妹的前老公。”
裴晓赔回头看他,两个人都被呛人的气味,熏得张不开嘴去,每个字说得都象从喉咙里挤出来,却被牙齿挡了回去。
左空青迷眼看看小屋,一切尽收眼底,一目了然,很明显象个没人管束,没人收养的流浪汉的家。
他刚想说些什么?但却象是在回答裴晓赔的问题,一个熟悉的疯狂的含糊不清的狂词烂调,象惊雷一般,从低矮的房门处传过来。
那声音带着惊喜、带着不可思议,
“湘,湘……”
一阵风似的,夹着熏人的臭气,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影冲到他们眼前。
尽管裴晓赔被左空青揽在怀里,但一双污垢的粗糙的大手,迅速将她拉住,“湘,湘,……”
左空青只感觉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推搡着,整个身子后倾,他连忙退了一步,好容易稳住自己的身子,却见裴晓赔被那疯子拉着,差点要压到床上去。
“湘,想啊,想,……”那疯子一个劲儿往裴晓赔身上窜,左空青上前一把扯开,但那人力气大得惊人,丝毫使不上力气,裴晓赔开始尖叫,那人整个将她抱了起来,左空青拼命拉扯,竟纹丝不动……
“爹!”裴晓赔突然叫了一声,那人愣了,动作停下来,整个人竟变得傻傻地。
“爹!”裴晓赔赶紧又叫了一声,那疯子张着大嘴,混浊的眼睛竟充满着光彩,“湘……”
这人性最初的本能,再疯再癫,再痴再傻,也在一声“爹”前,暴露了所有的柔情……
“你快把我放下来,”裴晓赔使劲推搡他,见略有松动,忙指着炕上的新衣说:“你忘了我给你买新衣服了,你不放我下来,我怎么让你试衣服啊?”
“湘……”疯子痴痴傻傻地,一行泪竟从脸上流了下来,他不由自主地松了手,却一把拉住裴晓赔的手,没有松开:
“湘……爹想……想啊……不走啊……不走……”
裴晓赔迅速跟左空青对视一眼,顺水推舟:“不走,爹,我不走。你把我松开,咱俩坐下说会儿话?好不好?”
那疯子象是听懂了,半痴半傻地松了松,但却径先坐在炕沿上,裴晓赔也跟着坐了下去,边想边指着床上的东西说:“爹,这都是我给你买的,是不是?”
那老汉看看衣服,又看看她:“湘……,不走……不走……”
裴晓赔摆手,又问:“我要去哪儿啊?难道我不要爹了吗?”
这话一下又刺激到了疯子,他整个人猛地站起身。抓起满床的新衣服,狠狠扔在地上:“不要爹,湘不要……啊!啊!”他突然抓起头发,一丝丝一缕缕的,象是马上又要发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