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禾被带回了区公安局的接待室。但是接待他的却不是什么领导,而是几个普普通通的是实习警员。柳南禾亮出工作证,也一再重申了自己来到这里的任务,并且重点阐明了自己跟法医被杀案毫无关联,可几名实习警员都像木头人一样眼观鼻鼻观心,什么话也不跟他说。
看到这副架势,柳南禾心里全明白了。周的卢非法集资的事情,背后很有可能就是公安口的领导。把自己拖在这里,就可以争取一些时间,将遗留的残存证据彻底毁灭掉。柳南禾的这个小组名声在外,其实很多光芒都聚在了柳南禾一个人的身上,所以他们没有把迟伟、秦一燕和方雅雅当一回事。这是他们最大的失策,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柳南禾心里有数,他们三个并不比自己差多少。所以,这个案子拖到今天,距离破案已经不远了。
然而,案子的真相代表的却是某些政治力量的博弈。柳南禾这个京城来的专案组成员都能得到这样的待遇,谁也无法确定当结果摆在众人眼前时,最终的解决是否会如人们所愿。
秦一燕是法医,段西烈被杀,她也得到了讯息。不过当她提出协助勘察帮忙破案的时候,区局的领导却婉拒了她的请求。次日一大早,区公安局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昨天发生的命案已经侦破,犯罪嫌疑人为吴某某,现已被刑事拘留。至于杀人动机和作案细节,新闻发言人则以保密为由,客气的回避了记者们的追问。
秦一燕也不勉强,因为问询段西烈被杀案,只是她的虚晃一枪。营造这样的气氛,是在告诉某些背后的人,他们还没有触及周的卢案件的命脉。而方雅雅和迟伟的调查方向已经在向后迂回,重点聚焦在周的卢从事集资行为前的那几个月。
一个白手起家普普通通的小商人,为何突然冒着风险进行大额集资,这中间肯定有人在推波助澜。迟伟用了两天的时间,梳理出一份关系表。那份关系表上的中轴人物是周的卢,而在那几个月中,有一位名为黄一冰的人物频繁与其联系,并经常出现在本地的一些娱乐场所中。这位黄一冰,现为浦东新区公安局副局长。
再经过工商信息查询,周的卢在那段时间另外注册了十几家公司,法人代表用的基本都是他老家那边的人的名字,而他自己和儿子、妻子等人,则分列董事、监事等职位。这些公司的账面上,曾经有超过亿元的银行流水。而报税记录上,则是干干脆脆的一个“零”。
“这不是偷税漏税”,迟伟重重的说,“这是在非法转移资产。我个人认为,周的卢是某些人的白手套,借用犯罪行为为其转移资产打掩护。结果背后的人黑吃黑,不仅阴了这些钱,还搭上他一条性命。”
秦一燕抿了抿嘴,道:“不错。但这位黄副局长,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方雅雅冷笑道:“就算不是他,他也是关键一环,向梁老师汇报吧,把他扣了,真相就不远了。”
秦一燕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说什么。过了几分钟,才缓缓的低声道:“汇报也没用,上次来的调查员,应该查到了这一步。之所以没有结案,肯定是因为其他复杂的原因。”
迟伟眼前一亮,马上摸出手机,开始搜索最近几个月公安分局的人事领导安排。查了片刻,他咧着大嘴笑了,道:“我懂了,我懂了。”
方雅雅凑过去看了一眼,原来他查的是浦东地方新闻。一条新闻上醒目的写着:“徐汇区委常委、公安局长赵某某于去年十二月二十日接任浦东公安分局局长一职。原局长卢某某升任上海市文创中心副主任,级别为副厅级。”
“就是他!”迟伟斩钉截铁的说。
从实权局长到一个有名无实的文创中心副主任,这明显是一招布局精妙的棋。这说明,上级领导早就察觉了他们的违法乱纪行为,调查周的卢被害案,只是一个表面上的印子罢了。
方雅雅目瞪口呆,道:“闹了半天,我们被纪检委当枪使了啊。”
迟伟嘿嘿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是警察,破的是案子,这不理所当然嘛。就算纪检委拿咱们当枪使,那也是为国出力。”
秦一燕终于明白了柳南禾被带走前说的那句话。昏招,果然是昏招。那几位狗急跳墙的人,根本还没有意识到,针对他们的网早就铺开了。使出这样的极端手段对付专案组,不仅于事无补,反而将他们那一环的所有人都暴露了出来。
将这些问题捋顺了,迟伟又开始出去调查周宏建和那几位兔儿爷。虽然柳南禾交代过,暂时不要把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以免有人杀人灭口,危及到他们的性命。可在迟伟看来,距离全局的收网近在咫尺,不必再这么小心翼翼了。
柳南禾的顾虑自然有他的道理。在这么敏感的情况下,他们居然还敢对一个在编的法医动手,说明事情的严重程度超出了上头的预期。而他们把自己扣到局里来,更证明了这场斗争的激烈程度。
柳南禾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态,冷冷的质问那几个实习警员:“局领导呢,请通知他们一下。既然案子破了,凶手也抓到了,还把我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实习警员面面相觑,赔着笑说:“领导,您别生气,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黄局交代过,先请您在这呆两天,过后他亲自给您赔罪。”
柳南禾冷笑道:“赔罪,我可不敢当。有电话吗,借用一下,我要给京城那边汇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