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听这名字,言离忧还以为这里会满是高耸榕树,碧木参天,谁知眼中所见,一片苍凉。
霍斯都帝国大军步步紧逼,大渊残军缓慢后退,在雷元洲战败撤至宛峡一带后,位于雷元洲与宛峡交界处的榕城便成了战火洗劫之地。来的路上言离忧和沐酒歌没有遭到霍斯都军队拦截,一路直奔榕城,到这荒凉城池郊外时,言离忧并没有见到赫连茗湮身影。
“大概没想到你会来这么快。”沐酒歌四处看看,已经近乎荒废的街巷上人烟稀少,多数客栈都已关门,无奈叹口气,“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马也要喂些草料才行,不然我们连回去的力气都没有。”
说是要吃饭,找了大半个城也没有一家酒楼小店营业,最后二人只得从留守老宅的百姓家买了些食水干粮,勉强度过在榕城的第一顿饭。
战火肆虐后的榕城几近空城,不止百姓寥寥无几,同样也见不到霍斯都的任何士兵,这反倒给言离忧和沐酒歌留了很大自由空间,然而初九还在赫连茗湮手中,言离忧怎么也放松不下来,简单用过饭后就与沐酒歌分别,匆匆赶往西郊阔别亭。
阔别亭十分破旧,六根亭柱已经失去原有颜色,仅剩风吹雨打过后点点残斑。天色将晚,言离忧几次犹豫要不要继续等下去,忘了第几回迈出脚步想要离开时,终于见到那抹期盼又不期盼的仙姿身影,婀娜而来。
“等很久了?”赫连茗湮说话口气像是对认识叙旧的老朋友般,目光也是平淡中带着温柔,“军中有些小麻烦要处理,过来晚些——还没有吃晚饭吧?我带你去吃些东西。”
不管赫连茗湮再怎么热情,终是换不来言离忧半点亲近,冷冷望来时,言离忧眼中有的只是警惕提防:“九儿在哪里?”
几不可闻叹口气,赫连茗湮浅笑落寞:“初九很好,虽然一直在闹脾气,吃喝休息从未耽误,倒比来的时候高了许多。堂兄对初九十分喜爱,好吃好穿买了一大堆,这会儿大概还在哄她开心,至于我说的是真是假,你亲眼看见就知道了。”
听赫连茗湮意思,这里还不是解决恩怨、彻底划清界限的地方,要见初九还得跟着她跑到霍斯都大军内部,言离忧不禁有种想骂街的冲动——她的生活已经被青莲王的头衔搅得一团糟,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就不能给她洗清身份的机会吗?
再多抱怨无济于事,言离忧忍住心底火气僵硬点头,难免有些犹豫。
来之前她并没有说可能会随赫连茗湮走,如果沐酒歌见她久不归去找来怎么办?还有就是言离忧无法确定,这一趟她是不是还能保持自由,是不是还能回到有人等着她的大渊。
这些担忧之前言离忧都有考虑过,却始终没有结果,如今最重要的是救出初九,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她实在没有过多精力去考虑。
赫连茗湮另外带了一匹马来,比起言离忧骑的那匹好上太多,骑在马背上驰骋不到半个时辰,赫连茗湮便将言离忧领到霍斯都帝国驻军大营外围。深入敌后,言离忧自然免不了紧张,不过在赫连茗湮将她请入一间单独院落,开门看见初九那一刹,言离忧心里那点紧张全部抛到九霄云外,仅剩七分干笑和三分同情。
慕格塔·萨琅是谁?是慕格塔·洛绮罗,也就是赫连茗湮的堂兄,是霍斯都的年轻贵族,更是深受霍斯都帝国主君柏山信任、手握一方兵权的副指挥使,这些情况言离忧在来之前特地了解过。按理说如此荣耀的年轻人应该充满高傲威武之气,可映入言离忧眼帘的萨琅,完完全全与高傲或者贵族等词语不搭边,非要找个什么词来形容,大概只有“狼狈”二字最合适了。
“不是这个,真笨!你脑子怎么这么笨啊?都告诉你了要放在那边!是那边!”明亮房间内,在言离忧心中一直保持柔弱听话少女形象的初九,此刻正叉着腰颐指气使,恼火地对萨琅一顿臭骂,而萨琅狼狈地跪坐在地上摆弄一堆沙土和石子,灰头土脸模样就像个奴仆。
言离忧勉强忍住笑,轻咳一声低唤:“九儿。”
“红莲姐?!”初九抬头,惊喜表情溢于言表,立刻将那一身小公主形象踢得粉碎。三步并作两步扑进言离忧怀里,初九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马上被委屈泪水占据:“红莲姐,你可算来了,我好想你和姐夫!我想回家!他们都是坏人,我不要在这里!”
三两滴泪水和通红小脸儿让言离忧心疼不已,半蹲下身想要为初九擦去泪水,这才发现,初九的确如赫连茗湮说得那样,长高了,高到已经不用她半蹲的地步。
十几岁的少女本就该亭亭玉立了,初九完全是因为以前生活环境不好、营养跟不上才落得个瘦小身材,这一年多跟着言离忧等人吃得香、睡得好,个头便突飞猛进长了起来,愈发出落得像含苞待放的娇花。
乱世中,这也算难得的喜事。
“九儿不哭,很快就可以回家了。”满怀慈爱轻轻哄着初九,言离忧旋即将锐利目光投向赫连茗湮,“说吧,我要带九儿走,条件是什么?”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言离忧才不会相信赫连茗湮会那么好心,把费尽力气才拐到手中的初九白白送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