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想华章传临>奇幻小说>凰图凤业 > 第179章 人心难测
    “早知道狐丘国如此没有诚意,朕何必考虑他们是否要联姻?联姻是他们提出的,朕给足了他们面子,也已经昭告说让那个什么公主嫁入二皇子府中,结果他们却跳出来悔婚,根本不把朕、不把我大渊放在眼里!”

    御书房传来阵阵怒吼,不时还有茶杯碎裂的凄惨声响,吓得外面守卫和太监阵阵缩脖,生怕龙颜大怒时自己会枉受牵连。

    每到这种时候,唯一一个能从容面对的人是大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左丞相,那个与白色、干净、神秘、冰冷等印象脱不开关系的男人,连嵩。

    连嵩一直在静静听着温敬元抱怨,等温敬元骂得口干舌燥、气喘吁吁,方才放下茶杯淡淡开口:“狐丘国抱着联姻打算而来却没有如南庆那般不停争取,与其说是没有诚意,倒不如说是别有所图——皇上不是也听守卫汇报了吗?那狐丘国的荣王爷时常在门口瞭望,似是等着谁,很有可能这个人与狐丘国突然退婚有直接关系。至于荣王想要见的究竟是什么人,恐怕要用些不便见人的手段才能打探到。”

    连嵩的话让盛怒中的温敬元稍稍冷静,短短一年多便掺杂进几缕花白的胡须微颤,两道凌人粗眉紧皱:“朕知道你颇有些灵通,这件事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能打探出消息又不被人发现就好。此外朕还有一件事耿耿于怀,怎么也想不通。”

    “皇上请讲,臣虽不才,仍愿尽绵薄之力为皇上解忧。”

    温敬元对连嵩表现出来的谦卑忠诚相当满意,点点头搓了搓手,眉头又紧了许多:“数日前二皇子突然出宫,回来后一病不起,言离忧却没有如你预料那般随他回来,反而是定远郡有人上报说言离忧随温墨情一起去往安州。朕不明白,既然朕已经表明对她逃婚一事不予追究,为什么她仍不肯回宫?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对名利的追求,她真的能放下二皇子?”

    连嵩最擅长观察推测,许多事都能在发生之前精准预料,是而温敬元对他的判断多数时候深信不疑,唯独这一次,连嵩说温墨疏去追言离忧一定能把她带回,结果却失了算计。

    “这件事是臣没有预料到,但也算不上是错误,毕竟人心各异,想要完全看透一个人的想法没那么简单。”连嵩微微沉吟,手指下意识卷着发梢拨弄,“言离忧与二皇子表面上看情深意笃,所以二皇子才会为了她当着五国使者的面拒绝联姻安排,言离忧也擎着重压屈居宫中,这么看来他们二人理应密不可分才对。不过感情一事最是无常,言离忧逃出帝都后选择自在生活,又或者移情别恋选择了更能保护她定远王世子也说不定。他们三人的关系还有许多种变化可能,皇上不必太过着急,倒是言离忧和定远王世子去往安州一事,皇上应该多加留意。”

    “安州?他们去安州又能如何?许是世子想找个人多的地方把她藏好,也可能他们想经由安州水路逃往别国,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温敬元的猜测合情合理,但连嵩并不赞同:“以世子的能力和才智,想要隐藏言离忧根本没必要跑到安州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只要把她藏在君子楼不就好了吗?即便君子楼不肯收留,也还有许多地方、许多人愿看在世子面子上提供一处居所;逃往别国是最不可能的,世子是江湖中人,极重情义孝悌,断不会丢下定远王与其兄长随言离忧私奔。若是臣所猜不错,他们二人应该是为其他目的赶往安州的,并且是十分重要的事,因此才会走得那么匆忙。”

    “连荣华富贵都不要,跟着一个穷酸世子跑去安州还能干什么?哼,朕早该看出他们二人之间藏着猫腻,男盗女娼,没一个好东西!”

    温敬元的怒火和辱骂在连嵩看来十分可笑,微微翘起的嘴角噙着冷冷味道,最终在勉强做出的谦卑表情中消散,仍是那副终于主君、忙于献计献策的忠臣模样。

    “安州那边臣会找人盯紧,一查到蛛丝马迹立刻向皇上禀报,眼下臣有另一件事希望皇上能尽早防备。”连嵩轻咳一声,音量刻意压低,“芸妃娘娘这几日经常到各宫走动,也不知在商量些什么。如今皇贵妃正是安养龙胎的重要阶段,容不得半点操劳惊吓,所以臣以为,皇上应该分一些精力多注意后宫,诸事须以皇贵妃为上,以尚未出世的龙子为上。”

    温敬元眸光一闪,意味深长地看向连嵩:“哦?是吗?朕最近专注于五国使者来访之事,确实忽略了后宫,也有些时日没去凤欢宫了,竟不知芸妃也开始四处走动,莫非是因为觉得冷清寂寞?”

    “走动倒是应该,独享皇宠易招其他嫔妃嫉恨,少不得使些手段缓和关系;然而据下人禀报,芸妃常去的宫殿不少,唯独皇贵妃那边没什么往来,多少有些不合礼数。皇上若继续放任芸妃娘娘任意而行,恐怕前朝百官要说皇上宠溺无度了。“

    连嵩用辞小心、语气和缓,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温敬元却死死盯着他打量许久,像是要穿透他的皮囊看进骨肉里。

    众所周知,连嵩与芸妃都来自青岳国,且连嵩是经由芸妃介绍入渊并成为温敬元心腹的。这几个月来温敬元都很关注连嵩与芸妃的关系,他不希望自己宠爱的嫔妃和信赖的大臣有什么不该存在的关联,而这份不愿随着连嵩与芸妃的地位同时扶摇直上,渐渐演化为怀疑——对芸妃是否忠贞有所怀疑,以及对连嵩为别国卖命效力不求回报行为抱有怀疑。

    正当温敬元怀疑愈发深重时,连嵩忽然告诉他要小心芸妃,这般举动令得温敬元手足无措,怎么也想不通连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约过了小片刻的功夫,温敬元实在瞧不出连嵩有什么不妥之处,微松口气,敛起警觉目光:”不管怎么说芸妃与你也是同乡,朕虽宠她却从不允许她干政,你对她的警惕没什么必要。皇贵妃那边朕会亲自去询问,如果芸妃当真有问题,朕也不会罔顾后宫法度纵容偏袒,自会给各宫一个交代。”

    温敬元已有回应,连嵩便不再提起,君臣二人又针对前朝一些棘手问题交谈许久,直至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披星戴月、早出晚归的生活连嵩已然习惯,更习惯了温敬元时不时投来的怀疑与试探。走进半个下人都没有的房内,连嵩松散地坐入宽大藤椅之中,闭目小憩少顷,唇边忽而一抹冷笑。

    “孤水,我们的客人呢?你没有怠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