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缎一边说,一边拿余光瞥着,张三看着他的阿荷,自是满眼柔情蜜意,而他身旁曾经的妻子如今的妾周氏则就完全是另一副样子了,她闭着眼,好像根本没有认真听这夫妻二人说话,何缎见状加了句:“就是苦了周姐姐了,郎君待我好,我本想着有我一碗饭吃就可以了,偏生还占了周姐姐的位子,每每想起这件事,我就愧疚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张三面色一变,岚明看向何缎,神色颇为不解,何缎也是被自己茶到了,但这也不是为了破案吗,她有点好奇,周氏被贬妻为妾,难道就不恨?
周氏被何缎一激,终于睁开眼睛,神色却是漠然一片,连张三瞪她一眼,她都不大有所谓的样子,只道:“如今你正我侧,这声姐姐我可真是当不起,都是可怜人罢了,不必和我来说这些。”
都是可怜人?
何缎和岚明对视一眼,更加确信了张三肯定有问题,何缎眼珠一转,忽而淌下两行泪来,挽住张三手臂道:“郎君,近日也不知怎了,我又梦见四郎了,他在梦里对我说和感谢你这个兄弟照顾他的亡妻,我问他为何不去投胎,可有心中还有什么不平,他却不说,只在梦醒前和我提到,要来你梦中寻你,和你说说话,你有梦见他吗?”
张三听妻子一番话,神情从惊到怒再到惧,愣了半天才道:“没,没见到。”
岚明目光落在何缎与张三挽得颇紧,显得夫妻亲密的手臂上,没有说话。
何缎代表李四之妻无不失落地叹道:“这样啊......”叹完不等张□□应,看了岚明一眼,像是刚刚想到什么一样:“郎君,我总觉得四郎来梦中寻我,是有冤屈不解,这才没法投胎,你不如将四郎出事的那日的情形,仔仔细细地在大人面前讲一遍,大人明察秋毫,若是四郎真有冤屈,定逃不过大人的眼睛。”
张三似有迟疑:“这......”
周氏冷眼瞧着,此时冷不丁地来上一句:“说吧,你既问心无愧,怕什么呢?”
岚明也将目光落到张三身上,目光沉沉如有实质,其中审判意味不言自明,且岚明不比期曜,周身沉稳迫人的气势,又岂是一介凡人可以承受的。
张三几乎不敢抬头,只敢恨恨扫了周氏一眼,才有些艰难地开口道:“那日我到渡口处,见四下无人,只有一船飘在渡口,便放下行礼在岸边等了一会,不见人来,我就去了李四兄弟家里,到了他家门口,我就喊着让阿荷,不当时还是弟......弟妹,我就喊着让弟妹出来一趟,问她李四兄弟呢,阿荷当时大吃一惊,和我说他一大清早便出去了,我便让她赶紧放下家中的事,和我一道去寻人,遍寻不见,这才想着去报官,往后就再没有李四兄弟的消息了。”
听着是更详尽了些,但是基本和刚才的没什么区别,何缎一时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思索着放开了张三的胳膊,却被张三将手一把攥住,何缎一惊,便看见张三凑近了,对着她无不诚恳地说:“阿荷,我知道李四兄弟的死你心里一直放不下,但去了的人已经去了,咱们不能一直想着过去,不过好自己的日子不是。”
头一次承受这么直白的深情,倒是把何缎整不会了,一时倒是忘了把手给抽出来,就听岚明清了清嗓子,明显是在替赖审这个父母官提醒张三注意言行,掌柜周捌是整间破庙里最无事一身轻的,又是个嘴碎的,此刻不忘揶揄张三道:“大人面前还拉拉扯扯的,也不知注意着些影响。”
周氏翻了个白眼,一副此情此景见怪不怪的嫌弃样子,张三这才略有不舍地放开何缎,何缎紧盯着他脸上神色,忽然发现不对,他说完李四失踪那日情形再来这一出明显是为了转移众人注意力,再联想到他对自己称呼的变化,一下子明白过来:“你那日来寻我,喊得我什么?”
“弟妹啊,阿荷你怎么了?”
“你在拍门时喊的,还是见到我后再喊的?”
“......自然是拍门时喊的。”
此话一处,岚明神色微动,霎时间明了何缎之意,盯住张三道:“天日昭昭,李四死后若知他的妻子还在被你这人面兽心的恶人诓骗,只怕是魂魄也不得安宁。”
张三惊呆了:“大,大人,您在说什么呢?李四兄弟的死与我无关呀。”
何缎摇摇头,这便是慌了之后越说越错了:“不是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吗,怎么就断定他死了。”
张三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打结了:“阿荷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一时......一时口快,再说了,六年都不见踪影的人,可不就是凶多吉少吗?”
“那你便与本官说说,你在得知李四未至渡口,去他家寻他时,开口第一句话为何是叫弟妹,而不是唤李四出来?姜国男女大防虽不比前朝,但同辈之间总归还是要避忌一二吗,你如何断定李四不在家中,就越过他去喊他的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