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去过很多城市,大多是因为出差。现代化的城市都是一样的高楼大厦,地铁、高架、导航……哪里都一样,走在其中并不会有太大的陌生感。唯独雨安城是她最不能适应的。这座低存在感的三线城市,厚重、老旧、街道狭窄、布局无章,即便在城市中心区,头顶也布满了密集的电线,走在其中,恍若走进了七八十年代的老电影。行人在看不见斑马线的街道上横冲直撞,红绿灯形同摆设,行人凑够一波便一拥而上穿过马路。

    苏禾此时就跟在一波人后面,但她还是慢了一步。一辆车子见缝插针冲过去,后面的车子接着跟上来,她没能过去。

    这个路口看不到红绿灯,也看不到斑马线。

    苏禾有些不放心,她问了路边的一个保安能不能过。穿制服的胖小伙看起来憨厚老实,笑嘻嘻地说:“能过能过,你看着车,动作快点就能过。”

    苏禾看看来车还有段距离,伸出手示意后面的出租车司机她要过马路,司机摆摆手让她过,苏禾很感激地给司机微微鞠了个躬。要知道,她穿着八寸的高跟鞋走了一公里都没有看到天桥和地下通道,好不容易找到这个豁口,穿过去就是她要去的会场,这位司机的礼让无疑是最好的解救。

    苏禾尽量让自己速度快一点,免得耽误车流通过。刚跨出去没几步,只听“哐当”一声巨响,苏禾吓了一跳,惊兔一般迅速跨到中间草秃了的隔离带上,转身一看,刚才礼让自己的出租车被人狠狠撞了屁股,后备箱盖都被撞翘起来,张着委屈的大口子。

    这事故,都是因为她。

    很快,后面的车辆被堵成了一团。苏禾这才看清楚,这绝不可能是一个可以让行人自如穿过的人行道。这是个不该有的豁口。“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保安肯定见怪不怪,觉得行人只要小心点也就没有事。

    后面撞上来的suv车主刚开始还很抱歉地询问,后来知道是因为苏禾横穿马路才撞上的,他立马换上了一副怨怼的表情,两只眼睛朝苏禾凶了过来,嘴里骂骂咧咧,但后面急不可耐又不明所以的车笛声此起彼伏,把他的声音瞬间淹没。

    出租车司机五十出头,瘦瘦黑黑的,面容慈祥。他此时无奈又忙碌,一边给谁打着电话,一边给后面的司机解释,一边还要想办法疏散交通。苏禾的抱歉更深了,师傅这一天不仅赚不到钱,有可能还要赔钱。

    苏禾大声喊:“师傅对不起!您的损失我来赔!”

    司机师傅并没有听清,苏禾打开手机微信付款界面,指给司机师傅看,又喊了一遍。

    司机师傅看明白了,也回喊了句什么,看口型,应该是:“等会再说。”

    后面车辆堵的越多,苏禾越心慌,感觉她背负了一条街的罪,这堵车的车队里,有多少是赶着去医院的,多少是赶着去谈业务的,多少是车里有小孩的……

    苏禾一着急脸就涨的通红,额头已渗出了汗珠。幸亏这车队里有个老司机,下来和出租车师傅通力合作,指挥出一条小心挪动就能开出去的刚好一辆车宽度的通道。

    保险公司和交警的人前后脚来了,苏禾的心轻了些。这半天一根弦绷着,她都没注意到旁边什么时候站了个人,冷不丁来了一句:“你完全可以直接走掉的。”

    苏禾转头,一个高高大大的壮实男人,居高临下地对她说了这句话。因为穿了商务白衬衫,这姿态更是严肃。

    “恩?”苏禾下意识疑问了一声。

    “这也不全怪你,出租车司机停车没亮刹车灯。”

    “哦,是吗?”苏禾完全没注意。实际上,苏禾不会开车,这些交规她根本不懂。

    “你现在可以走了。”旁边的男人又说了一句。

    苏禾一时间觉得应该谢谢这个男人的提醒,但又觉得哪里不对,说了句:“我一会走。”

    这时,出租车司机朝她摆手,意思是没事了她可以走了。苏禾又举起手机,指了指支付二维码,司机摆摆手说“不用”就上了车,后面的司机也陆续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