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开庭,一上来,公诉人指出姜二娃欠债多少数额,欠债有多长时间,债主多次催讨无果等等。然后,公诉人说,整个事件由此而起,如果姜二娃守约就不会有这后面的不幸事件发生。因此,姜二娃是有过错在先。后来出现的场面,则是由欠债方和讨债方的矛盾,引起互相斗殴,互相伤害,不存在哪方有防卫意图。
公诉人让二郎神出庭作证,二郎神说他们是要钱不要人,钱如要不到,就把人带走。后来他们准备带人时,他怕引起打斗,就没有把人带走。他离开前还交待过要钱不要人这话。二郎神的话也得到其他几个人的证实。公诉人还强调,其他几个人的伤情,也证明是相互斗殴中受到的伤害。
沈娟对这番言论已有思想准备,因为曲英霞也提醒她,对方可能会把一些属于民事纠纷问题扯进来。所以,她也不慌不忙地说,既然控方提到这个问题,就得多回答两句,这是整个社会中出现严重的三角债问题下的一个具体案例,中央也正在抓这个三角债问题,就牵涉到一个有普遍意义的社会问题,是应该暴力催讨,还是依法催讨?这点请法庭注意,就不展开说了。回到本案,在面临胳膊刺青等人的不法伤害中,姜二娃不存在任何过错在先的问题。姜二娃欠债是欠债主的,已经积极偿还,还有小部分余款,正在和债主协商中。姜二娃没有欠胳膊刺青等人的钱,和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纠纷,有啥过错呢?对方证人二郎神也说双方之间是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这事实说明所有问题都是在对方使用暴力后出现的。话到这里,沈娟说,我提请法庭注意,即使在对方的不法侵害开始后,姜二娃也没有用刀,他是能用那把西瓜刀的。同时他是一个人抵抗五个人,五人中有三个是持刀的。毫无疑问,姜二娃的行为,是为了免除不法侵害的正当防卫。
公诉人还是坚持认为,姜二娃欠债一事纵然没有直接关系,也有间接关系。他还强调事实是,胳膊刺青等人是在准备强奸,而不是正在强奸,马山雨姐弟俩人的生命安全也没有危险。所以,姜二娃的出手,是事前防卫,不属于正当防卫。
在法庭上的姜二娃,几次都想大声打断对方,都被沈娟阻止了。事前沈娟就给他交待过,你是当事人,感情容易激动,有时对方的话就是为了刺激你,让你在这种氛围下说错话。所以上了法庭一定不要多说话,一切由我来说。另外,你看到的事实,跟法庭认定的事实不是一回事,遇到这种情况也不要冒火,还跟他解释了一些法律上的事。听得他一头雾水,摇手说,你别说了,说了我也搞不灵醒,反正我就闭紧嘴巴。这时一听公诉人这样说,哪里还闭得住嘴巴,他噌的一下站起来,就大声吼:“你个……”
他本来想骂,你个狗日的,老子还能等**插进去了才去防卫!才算正当!你个狗日的,换了你妹妹你老婆试试!
沈娟早有准备,在一旁观察他的神色,不等姜二娃说下去,也顾不得雅不雅观,一只手使劲拽他坐下,一只手捂在他嘴巴上,在他耳旁小声说,不许胡来!姜二娃一脸气得黢青,恨恨地咬紧牙根。
姜二娃的举动,自然也引起法庭的一点小骚动,对方说被告人在法庭上的举止,说明他是一个攻击性很强性格的人。
审判长宣布休庭半个小时。重新开庭后,审判长问双方有没有新的陈述?
沈娟站起来表示有,随即说到,姜二娃一直在努力协商解决问题,六个人在他家好吃好喝伺候着,债主避而不见。他只好和二郎神商定了再等三天的约定。结果三天还没有到期,对方就采取了非法的暴力伤害。如果在这种既出于无奈,又非常紧急的情况下,姜二娃的防卫还不能算正当防卫的话,那还有哪种防卫能算正当防卫?
法庭上沉寂了一阵。审判长说择日宣判。
再次开庭,判决出来,宣判姜二娃属于防卫过当,有期徒刑两年,赔偿死者家属二十万元。这一“闷棍”把沈娟打蒙了。
当法庭问双方意见时,沈娟当庭表示要上诉。
因为她事前跟姜二娃商量过,只要结果不是正当防卫,都坚持上诉。
退庭后,沈娟一个电话就打给了曲英霞,她晓得她在等待结果,说完经过后,问:“霞姐,你看下一步咋个办?”
“咋个办?”曲英霞也在问自己该咋个办。因为她也没有想好,捏着话筒发愣。
实际上沈娟和曲英霞从第一次庭审后,就有了一些担心。所以,虽然事前也估计到不排除这种可能,仍然是感到太意外。这样明显的案子,一审还作出这样的判决,那要到了二审,也就难说了。一般来说,二审都会维持一审的原判结果,除非是有新的事实和证据。这样一来,姜二娃就太冤枉了。要是我和沈娟都不能帮姜二娃打赢这个官司,普通老百姓要打赢官司就太难了。
“霞姐,咋个不说话?”
“啊,上诉肯定是要的。就看二审咋个认定了。娟子,案情你比我熟,再仔细梳理一下,看能否给二审提供新的事实依据。我这方,我再想想。你那方,该跟谁沟通就跟谁沟通。一定,不,争取把案子翻过来。”
说到“沟通”,是李淑霞在第二次开庭后提出来的。
李淑霞托的人跟她说,人微言轻,帮不上啥忙了。又暗示她可以去找对方“沟通沟通”。李淑霞对曲英霞说,这是人走茶凉。退休了,别人觉得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不愿意给你使劲。李淑霞说,法庭定不下来,也是受到各方压力。打官司嘛,输赢就是双方妥协的结果,不要总想到全赢,少输点也就等于是赢。人家要你赔五十万,结果只赔了三十万,也算是一种赢。所以她主张私下跟死者家属谈,你人已经死了,把别人送进去,对你没啥好处,还不如多得几个钱更实惠些。这样的话,死者方不死咬,案子就会判得轻。
曲英霞说,妈,这是刑事案,死者方不是原告,检方是原告。李淑霞说我晓得这个区别,道理是一样的。
债主赵老板在使劲托人,因为他跟死者家属不好交待。胳膊刺青的人替他讨债把命丢了,说起来也挺冤的,家属能不找他吗?他要不出钱能摆平这事吗?江湖上的人不管法庭上的谁对谁错,而只认谁仗义不仗义。赵老板他要不管,今后在江湖上没脸皮混。再说,只要判姜二娃有罪,经济上自然要承担赔偿,他的经济压力就会小多了。其实赵老板心头也是很矛盾的,姜二娃要是关进去了,他的债啥时能还清也难说了。不过,他想还是先把眼前事整伸抖再说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