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通折腾,黎安安却难得睡了个好觉,梦里只有遥遥春风和故人清润安静的目光。她醒时,正对上洒进草堂的第一缕金色光线,看着看着,唇角就弯了。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张大夫拿着价钱单子来到她面前。
“怎么这么多钱啊……”
黎安安小声嘟囔,对那单子上明码标价白花花的银子显出肉痛的表情。她知晓张大夫念在她是乞丐,攒钱不易的份上,已经以尽量低的价钱算给她了。
但……
哪怕活了两辈子,哪怕前世她也曾阔过,遇到掏银子的事儿仍是让她心头一痛。
张大夫欲要抽走她手中的单子,“舍不得银子,就别付了,那年轻人都说了,这治伤钱他自己付。”
黎安安攥着单子摇了摇头。
裴故如今的情况,哪有什么银钱付医药钱?上辈子这些钱都是她给他付的。他说那话,不过是不愿欠她罢了。
掏出银两付了钱,黎安安摸摸干瘪的荷包,由此得出了两个结论。
首先,养一只少年裴故,真的很费钱。
第二,她好穷,她要去挣银两了。
挣银两这念头,早在黎安安前世开始就没断过。像她这样的人,虽然是永安城里一无所有的乞丐,但只要腿脚勤快些、头脑灵活些,平日里还是能接到一些跑腿送信的散活儿的。
前世黎老爹病重,她就是靠着这法子筹钱。
但现在重来一世,黎安安不再打算这样做。
一来,跑腿送信一类的散活儿毕竟不稳定,有的时候才有,没有便是没有;二来,她如今不愿再做乞丐了,前世教裴故请了夫子识文断字,对日子生出了些别的念想。
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但那种感觉,大抵便是当一颗石头在泥沼里呆久了,以为自己的一辈子也是这样的时候,忽然看见了河岸旁生着的小花。
原来不是所有生物都生活在淤泥里。
黎安安想得很美好,但现实并不乐观。
四季酒楼的柜台前,掌柜的捋着两撇山羊胡斜斜地看着门外的小乞丐,“你说,你想来当个伙计?”
黎安安点了点头。
来之前,她特地将自己拾辍地看起来整洁些,一身破烂衣裳洗得发白,头发盘成麻花辫尽数藏进了兽皮帽里。她皮相生得不错,因此就算是乞丐,此刻拾辍干净了应当也是瞧得过眼的。
哪知掌柜的却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