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郎君真会带我们回家吗?”
因为地方不够,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小屋子里,白十八艰难地完成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的翻身。他满腹的心事,在狭小闷热的土屋里更加焦躁难眠。
白十八和白十九是双生兄弟,他们都是在十八这天晚上出生的,只是后面那个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天了。于是一个叫了十八,一个叫了十九。
但早出来的十八因为先天不足,长得和弟弟一点都不一样,甚至还比弟弟矮半截,反而他看起来更像弟弟一些。
“阿兄,你怎么还问这种话!”白十九无奈地翻个身,拒绝再和哥哥说话。
“我就是担心,我们可是逃兵,郎君说着不介意,别是半路又把我们扔了。”
“扔了又怎样?”白十九坐起来,直直地看着他。
“对啊,扔了又怎样?”旁边的蒙石也忍不住插嘴。
十八忍着心里的难过,憨笑一声:“是啊,扔了就扔了呗。”
他与弟弟为了生计从军,还想着赚了钱拿回去孝敬父母。他们既然已经从军,就没想过能全须全尾的回去,他们不怕死只要能赚到饷钱。
结果到头来别说赚钱了,自己都吃不上饭,不仅吃不上饭,还差点丢了性命。
一路上他们无数次想过逃跑,以他俩的本事干掉那个匈奴人根本不成问题。但是跑出去又有什么用,跑出去等着他们的也是个死字,不是饿死就是被当做逃兵杀死。
他以为自己早就不再奢望能见到爹娘,但现在,他又忍不住燃起心底那点小小的期盼。
当然,前提是郎君没有扔掉他们。
白十九沉默良久,哑着嗓子开口,“你头上这些年不见好的赖疮,谁管过?”他坐起来,指指白十八头上的药膏,“这些药材能买几个你了?郎君这般对你,你竟然觉得他会扔了你?”
“就是因为从未有人对我这般好过,我……”
“你要真的害怕,就抓紧时间做事,买齐了郎君要的东西,咱们就能早点回家。”白十九放轻声音,语气却十分严肃,“以后切不可再把逃兵的事挂在嘴上,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郎君收留逃兵吗!”
“不是!我不是!我不会再提了。”
白十八被弟弟这么一说,脑子终于清醒过来,他吓得浑身是汗,紧紧闭上嘴巴,再不敢乱说什么。虽然有些后怕,但那颗悬着的心却莫名被放回了肚子里。
白十九那些话不仅是说给十八听的,也说给屋里其他人听的。他们以前在战场上可能是并肩战斗的兄弟,也可能是刀兵相见的敌人,但那是因为他们位卑言轻、身不由己,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有二心。
他们彼此经历差不多,能相互理解彼此的那些忧虑,但十八这些反反复复的话万一传到郎君耳朵里,再让郎君觉得他们不知好歹,甚至怀疑他们有异心,可就麻烦了。
郎君想不想要他们,会不会要他们,哪有他们这些奴隶置喙的份儿。
屋里的光脑袋们也逐渐安静下来,他们眨着眼睛,似乎也在消化白十九的话。此时没有人注意到,屋外一个高大的人影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