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迎着冬日早晨的阳光,终于往最后的目的地驶去。
我没问太多,对于那个真相,那个一直藏在暗处看似与我无关的女人,说不清是不安多一点还是期待多一点。
节后的纽约天气阴冷,气温只有零下,路上仅有的几个行人也都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车一路飞驰过陌生街景,趁空,靳予城跟我讲了讲关于海的事情。
原来真有这么一个女孩,若干年前只身一人来到美国,不知怎么的就和他父亲搅和在一起了。那时他父亲还没遇到那场让他再也站不起来的车祸,对“海”挺上心。靳予城说那姑娘年纪轻轻,看得倒很透彻,清楚自己可以付出什么,能得到的又是什么。
对这些事,他只看不惯,一向不掺和。
后来的事挺有戏剧性,海认识了一个小白脸,不时出去幽会还大把拿钱补贴那男的。这点小把戏很快被他父亲那种火眼金睛的人识破了,某个雨夜,一顿毒骂责打,海被赶出了那栋房子。
靳予城说,那晚,任她怎么哭喊求情他父亲都无动于衷,也不管外面大雨滂沱,直接让人把身无分文的海架了出去。第二天一早,有人在离房子两公里的海湾发现了她的尸体,据说是自杀。那时,她还怀着孕,孩子不知道是谁的。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管家私底下告诉他的。那两天,他正好有事,没待在家里。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靳予城拧了一把方向盘,车转过一个街区,速度更快。
他说得很隐晦,听得出来隐去了许多细节,我想象着,多少有些心惊肉跳。
“真没想到……”我攥紧扶手,很久低叹一声:“可你父亲为什么要编出这些事来骗我?确实真假掺半最有迷惑性,可是我又不是不清楚你的为人,也不一定就会信他啊。”
“他大概也知道骗不了你,这么做的目的也许只是为了恶心我。”靳予城鼻音很重,语气听上去有些焦躁,“也可能,是想让我告诉你这些事。”
“为什么?”我瞪大眼。
“好让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看看我,很压抑的回了一句:“其实,我一直怀疑那女孩自杀的可能性……小宛,我父亲那种人,如果你真正接触过就会知道,法律、道德……在他那里没有任何意义,他是个毫无底线,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人。”
靳予城直言不讳这样评价他父亲,就像在谈论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许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你们合不来,不单单是因为你母亲吧。”我试探着问。
“嗯。”他应了一声,很久沉哑说,“被他毁掉的人,太多了。不过放心,以后我们不会再跟他有来往。”
我噤了声,来美国不过两三天,了解到的事情却好像比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可能正是因为有个这样的父亲,他才一直对自己的事矢口不提。我看着那双眼,心底又泛上一抹涩痛。
道路两边是郊区,不知什么时候车已经开出城外。前面一片树林很是萧索,我有种感觉,似乎离一直没能接近的那个核心不远了。靳予城腾出一只手抓紧我冰凉的手指,也告诉我:“就快到了。”
车最后停的地方是一家私人疗养院,至少门口的铭牌上是这样写的。四周很僻静,戒备森严。我们在大门外的安检处留下手机、钥匙和一切尖锐的东西,才被允许进入里面一扇门。
一名穿白大褂、戴着眼镜的高个医生过来迎接。他似乎跟靳予城认识,两人用英语简单聊了几句,语速飞快,我没太听懂。
医生带我们往一条更深的走廊走去。走道里墙壁很白,没有窗户也看不到光源,奇怪的是四周却亮得晃眼,偶尔还可以听到不知哪里传出的刺耳尖叫。我下意识紧紧挽住靳予城的胳膊,他拍拍我的手,叫我放心。
走廊尽头是一间面积很大的房间,墙壁依然雪白。屋子里几乎没什么东西,只有一张桌子。窗户很高,乍一看去像开在天花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