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五,是清灵山崇安寺举行庙会的日子。

    每年到了这日,寺里的僧人都会大开寺门,举行三日三夜的庙会期会。到了夜间,还会有人点置天灯,以祈求亲人平安。

    忠武侯乐善好施,太老夫人也一心向佛,往年里每到庙会,老太太都会领着家小前到寺里进香布善,以佑子孙后代昌宁。由于今年里老太太上了岁数,不便周车劳顿,加之侯府又有了新的主母,故进香布善之事便交到了新夫人李灵芝的手里。

    一大早,凤府女眷便在下人的簇拥下,一一登上前往崇安寺的马车。李灵芝一早就拉了女儿和自己坐了,吩咐管家早早上路。

    眼看着新夫人的马车已辘辘前行,站在门口的陈妈妈急得是来来回回走,眉头几乎拧成一团。

    “哎呦,这都几时了,怎么大小姐还不来。人都要走完了,回头赶不上落了单可如何是好!”她眼睛都看大了,恨不得自己长出一双翅膀,飞进梧桐院把凤惜华给驮出来。

    正在这时,忽眼前一亮,瞅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丫环正预上轿。连忙抢上前拉住那人问,“喜燕,你们大小姐呢?”

    那名叫喜燕的丫头白了陈妈妈一眼,没好气道:“昨儿又不是我贴身服侍大小姐,如何知道?妈妈的女儿天天跟在小姐身边,您倒不知道了,又来问我?”

    “嘿,你难道不是梧桐院的,怎么就问不得你了?小蹄子,只糊弄我!”

    喜燕猛地一打帘子,斜着小眼道,“妈妈也留些口德。自从我来到梧桐院,天天跟着玲珑姐姐守在院子外头,连着多少日子小姐是胖是瘦、是饥是饿都不知道!屋里金贵的主儿哪天不是你女儿照看,何曾轮得着我们这等人。况且,我不是小姐最贴心的,又才来不久,能知道什么,不过像个傻子一样平白守着个大门罢了!至于小姐身边之事,您老以后可别问我,好歹我是不知道的!”

    说罢一甩手,自个儿上了小轿去了。

    陈妈妈涨红了脸,又羞又怒,“这小蹄子,我才说了一句,她倒说十句,张狂得了不得。”

    正恼着,忽觉背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还不曾回过神,耳边便响起她女儿熟悉的声音来,“人家都忙着上车,娘您在看什么呢?”

    陈妈妈转过身去,正见子衿扶了一位披着白色斗篷的少女走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凤惜华。

    “哎呦,你们可算是来了,叫我好等。”

    今日的凤惜华穿了一件缥色玉锦月华裙,外面罩了一件白色红梅纹斗篷,简单的发髻上无饰珠宝,仅只一根银白海棠钗,素净中别有一番绝尘之姿。她平日里几乎从不出门,今日这样稍一打扮,倒越发显得玉眉翠目,清雅非凡。只见她宛然一笑,声若银铃,“抱歉,我来得晚,让妈妈久等了。对了,马车可找到了?”

    陈妈妈笑道:“找到了,今儿也不知太阳是从哪边出来,三小姐竟肯把她的马车让给大小姐,她自和李夫人、四小姐先行一步。这会子只怕都要出城了,老奴想着咱们得紧着跟上去才好。”

    凤惜华道:“都怪我,昨儿一心激动,睡得晚了,倒误了时辰。”

    陈妈妈哪里敢嗔怪凤惜华,忙道:“小姐可别自责,这自然是下人服侍不周到,哪里是小姐的不是。”接着,又向她女儿道:“你这丫头,怎么不早些服侍小姐出来,敢是你偷懒懈怠,误了小姐的时辰。”

    子衿笑道:“但凡是小姐的事,女儿就没有不上心的,娘可别冤枉了我。”

    陈妈妈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凤惜华,不觉叹道:“我的好小姐,多少年没见您这般出门打扮了,老奴看到您这么精神,心里是着实高兴啊。来,咱们到这边上马车,子衿,快扶着点小姐。”

    凤惜华和子衿两个刚坐了进去,便听见子衿感叹道:“三小姐的马车果然了不得,这样贵重,难为她肯让出来给我们大小姐。”

    要说这马车虽比不得凤驾官辇,也着实是奢华无比。不但内中铺设有软榻香被、玉账珠帘,小桌上还有薰炉茶点,玩物书籍,一入其中只叫人倍感舒适,心旷神怡。原来,这马车本是凤芷容平日用来出入王府皇宫的,今日因着多了一个人,她便大方主动的让出来给了凤惜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