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晏行川都是同一个人”——这样的猜测太过惊心动魄,险些叫陆知序以为自己又陷进了另一个梦里。
她全身浸在水中,思绪却好像飞离了肉身之外,在十年光影中浮浮沉沉,无处可归。
许久,她才在连续的敲门声中被强行拉回了神智。
“老大。”隔着一道浴室的磨砂玻璃门,江眠的声音仿佛近在耳畔:“你在里面吗?”
溪州酒店的浴缸没有恒温系统,陆知序神游的时间太长,长到她浸在水中的肌肤都泛起了轻微的凉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问:“怎么了?”
门外传来江眠轻轻的答复:“晏总刚发了邮件,说今晚九点在二楼大厅开会。”
“晏总”这个称呼甫一落下,陆知序停在膝上的指尖就轻轻颤了一下,良久,她才深吸一口气,轻轻说:“我知道了。”
声音既沉又闷,好似刚从一场叫人筋疲力尽的大梦里醒来。
晚上九点整,陆知序换好衣服,径自去了酒店二楼。
溪州酒店的二楼原来是整整一层的自助餐厅,其间摆满了各色面点小吃,从早到晚都有房客光临,颇有种人来人往的热闹。
这会儿天色渐晚,晏行川的助理又提前跟酒店打好了招呼,他们便收拾了大厅里的东西,将这儿临时改成了一个简单的会议室。
陆知序抵达二楼时,与会人员基本已经到齐了,七八名同来溪州出差的项目经理围坐在长桌旁,低头看她之前改了一半的策划。
她将目光再往前挪一点,便瞧见了穿一身灰色西装、端坐在上首的晏行川。
他脊背挺得极正,神色里是一贯的淡漠从容。
见她来了,他眉间掠过一点很轻的波澜,随后又被缓缓隐去。
“明天下午两点,旅游厅和开发局的人会来跟我们交接项目方案。”
见她落座,晏行川便径自咳了一声,开门见山道:“双方分歧有点大,所以临时请大家过来开个会,讨论一下章程。”
说完,他便直接抬手打开了投影,对着参会的人讲起了交接细节。
周遭投来安静的注目,间或有一两声记笔记的沙沙声轻微响起,陆知序抬眼看着头顶落下的投影光幕,平生头一次在会议室里走了神。
她的目光静静落在晏行川不断开合的嘴唇上,脑中不可抑制地浮起了那个压在心底多时的疑问。
十年后的晏行川知道他遇见的那个人是她吗?
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无数思绪兜兜转转,从她的指尖和发丝穿过,最后停在了她膝盖处,那个小小的疤上,溢出一点近乎发烫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