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机械已经被科技造就的基因怪物所代替,而这些基因怪物中最常见的一种便是作为交通工具的多龙。
它们外表有如哥特风的怪物与车厢的结合,只差一张满是獠牙的嘴和猩红血丝的四眼,你就可以想象到它攀缘于教堂尖塔的模样。流线型的身躯有大约二十米,灰色的皮毛上布满细密的毛发;两对膜翼排列在后背,没有面部的锥形头部上嵌入了当做车灯的发光器官;身后拖着一条细长的尾巴,降落时蜷缩,飞行时伸展;四条细腿上肌肉坚硬长着鸟一样的爪子。而在腹部的位置,则是开了一个空腔,也是作为车厢的部分。
单看车厢内部的话,其实和曾经的公交车差别不大,只是更加宽松舒适,还有可以调整的小隔间,有点豪华轿车的意思。朱林发现这个时代的人都十分擅长享受,为此甚至可以抛弃一部分实用性。可能这也是为什么多龙只能做公共交通,普通人根本承担不起高昂的价格。
“对了,朱林先生。”在朱林身旁坐得端正的卡斯转过头(两人在一个隔间里),低声说道,“在你到酒店大概两个小时后,会有治安官来问话。不,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就是按照规定要找你了解一下事情经过……嗯,毕竟这真的不是什么通常事件。如果有必要的话,一定要联系我们的心理咨询师,之前说的一个月一次其实都算是很保守的安排了……”经过朱林多次提醒,他终于把“您”改成了“你”,听着舒服了很多。
朱林眼睛看着窗外点了点头,身体陷入柔软的座椅中,懒散的样子看起来是完全不关心卡斯的话。
多龙的飞行高度在一百米上下,恰好高过下城区最高的楼房。以这个角度去看平时熟悉的街景,朱林有一种十足奇妙的体验,那些之前还触手可及的东西——自动贩卖机、轨道车的站台座椅还有屋顶盛开的花朵……明明都还看得见,明明还能凭借记忆还原出每一处细节,却相隔了好远的距离。
这和在高楼上向下看的感觉还不太一样,站在高楼上他可以随时走下去。而现在朱林不可能跳下去,多龙什么时候降落只是告知过他,而不受他控制。
卡斯见朱林望着窗外一副深沉的模样,也不再打扰他。在那场最后只剩下他一人的入职苏醒着帮助协会前的培训之中,他们每一个应聘联络者的人都被告知,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不能干涉苏醒者的思考。就算他们思考的问题显得幼稚且无必要,也绝不能打扰他们。
刚了解这种要求的时候,卡斯还有些诧异,在他的认知里,他们是应当协助苏醒者适应现在,如果不加以引导的话,只会让他们囿于过去的思维里不能自拔,什么也不能适应,什么也不能接受,到最后被孤独杀死。
但,当他真正开始工作,也就是在朱林苏醒之后,他开始理解这样要求的原因。他发现,他面对的并不是那些为了博人眼球而复活的灭绝生物,而是一个真实且拥有灵魂的人。也难怪外界总是说苏醒者帮助协会是个浪漫的组织,现在这浪漫也将随着朱林这最后的冷冻人苏醒走到尽头。作为协会最后的联络员,卡斯也有为这浪漫画上句号的骄傲。
从远处山脉间缝隙吹来的风带着干燥的冷意,乘坐的多龙突然颠簸了一下,朱林转过头,脸上神情严肃,他对卡斯说道:“卡斯,你知道,为什么刚好要在这个时候唤醒我。上一个苏醒者都是在八十年前了对吧,还选择了还原。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这个……”卡斯挠了挠头,“一方面来说是资金的问题,现在大家对冷冻人的关心比起以前下降了不少,协会资金确实不够充足;另一方面嘛,就……就是组织者的安排吧,这些我也不清楚,毕竟我可不像他们一样可以使用智力强化基因。”
“好像我还成了什么计划的一环了。”朱林神态放松了许多,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也不是一定要你的回答,就是随便问问而已。那个智力强化基因,我记得是A级管制品吧。”
“对!”卡斯点了点头,“只有那些决策者可以使用。毕竟这关乎这个社会的未来,他们还真得很聪明才行。”
“谁会蠢到把公司交给傻子对吧,或者说那到底有多无奈才选了个傻子领导自己。”朱林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两人继续闲聊,约莫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就可以透过窗户的玻璃,看见泱紫区的高楼大厦了。
“一直待在下城区,我都快忘了这个时代也是有高楼大厦的了。”朱林望着窗外说道。
“毕竟下城区也算郊区了。不过还是更喜欢那里一些,到处都看得到植物,感觉空气也清新很多。”卡斯赞同道,“和我老家一样,是个不发达的小城市,但是我真的很喜欢那种感觉。”
天空中的多龙渐渐多了起来,它们的翅膀层层叠叠,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巨龙的巢穴。在加上地面上行走的外观奇特的人类,朱林想起了自己以前玩过的奇幻背景的电子游戏。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电子游戏是什么样,朱林还没有在手机上看到任何游戏软件。毕竟说是手机,其实已经变成了一张ID卡样子的东西,要来玩游戏确实有点难度。
没多久,朱林他们所乘坐的多龙拍打着翅膀开始降落,四条腿稳稳地踩中地面上的标记点位,弯曲,匍匐。然后车厢外两排的门自动打开,卷起的梯子伸展成型。朱林和卡斯从楼梯上下到站台上,他们来到了旧石市泱紫区。
这个城区有着你一切能想到的未来城市的元素:天空与地面上复杂的交通,林立的高楼,到处投影的闪动广告和信息框,各样的商铺挤作一团,极具工业美感的建筑风格,熙熙攘攘的不休人群……城市的一切都一切都指向着一个词汇,城市的血液也只会为那个词而流动——繁华。
“有些时候,”朱林一边走一边对身旁的卡斯说道,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溶解在城市的纷扰中,“我真的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穿越了。”
“穿越?”卡斯一脸疑惑,“你指的是什么意思上的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