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仰起头,看着李储一字一顿地说道:“大王若是信我,熙国安然无恙。”
李储深吸一口气,紧握的手蓦然松开了,像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昭来贺公公,沉声说道:“传令前方张毅将军,让他……撤军。”
消息传出,不仅熙宫,整个江州城都炸锅了。
撤军?那跟放弃边境之地有什么区别,驷国一定会士气大振,乘胜追击,打到王城脚下都不是难事,他们这些人岂不是要跟着殉国了?
也不知道该说这些人是料事如神还是乌鸦嘴,驷军竟真的一路打到了皇都江州城。
徐奕算着时间,再次登临昭华殿,亲自摘下墙上熙王的宝剑交到李储手中。
李储接过剑,目光落在案台的竹简上,上面的六个小篆已经有些褪色了,像被人用指肚磨蹭过无数次,又像是无情的诅咒,逼迫军情朝着设定的方向预演。
他提剑出了昭华殿,登上摇摇欲坠的城楼,身后是残阳如血。
兵临城下,熙国国君亲自迎战,熙国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
城外炮火连天,国相府却宛如乱世中的一方净土,安静地连叶子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相府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徐奕裹着一身寒风进来,他刚从漫天箭矢的城楼上回来,见过大兵压境后,脸上仍不见丝毫慌忙和焦急,脚步不急不缓,稳得几乎掀不起一片落叶。
踩着一地的落叶拐进西阁,再出来时,他手上多了个药碗,小手稳稳地捧着,进了国相徐修的房门。
徐修半靠在塌上,逆着光看到一个小身影挑起竹帘走了进来,他放下手中的竹简,冲徐奕一招手,示意他来自己塌前。
徐奕弯了弯眼角,沉静如霜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温度,伸手抽走徐修手里啃了一半的冻柿子:“父亲,不是说病了吗,怎么还吃这东西?先吃药。”
“爹现在是甩手掌柜,乐得轻松自在。”徐修接过药碗,看着都觉得苦,放在一边顾左言右地说,“奕儿每日去城楼观战,可看出什么了?”
徐奕略一思量:“驷军日渐焦躁,但还不是时机,再等等。”
徐修一愣,旋即笑了笑:“也别太过了,水满则溢。”
“孩儿受教了。”徐奕又端起药碗吹了吹,重新递到徐修手中,“父亲今日不喝药了吗?医者说这药并不伤身,不如等过几日再……”
“喝,不能白费了奕儿的一番心思。”徐修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这才笑道,“王伯寻来的冻柿子对我胃口,赶明再让他多寻点。”
扫地的王伯隔着墙,听不懂这父子俩在打什么哑谜,说的话驴唇不对马嘴,他微微皱起眉头,慢慢朝院外扫去了。
徐修喝完药继续看书简,边看边问道:“梁贵妃那边怎么样了?”
“梁贵妃已经足月,即将临盆。”徐奕想了想,补充道,“女医是哲姬请的。”
梁贵妃与哲姬一向不睦,这是前朝后宫都知道的事实,哲姬这个时候请女医,眼瞅着是要对梁贵妃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