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子严拱手并未放下,大袖宽袍,遮挡了瘦削的脸,露出来的眉间罅隙挤得更紧,只是并不惊惧。
“能取。”
答得倒是干脆。答完,终究疑惑,憋了许久,忍耐不住,却又补了句:
“公此刻可是欲入朝,御九州正统?”
秦公微微眯了双眼,望他一眼,随即转过身,只看窗外。
圆窗以外,原是远有杨柳,近有芭蕉,也有孔雀白鹤,是时景色却已经被大雨浇淋得迷茫混沌,不成样子。
但也许混沌迷茫,也是一种别致的景色。
秦公竟看得痴了片刻。
“九州正统?……天下何止九州,又究竟何为正统?这世上于是竟还有正统这一物乎?我高祖大皇帝起于布衣,征伐天下,何等煊赫威扬,临终求一口饱饭不得,生生肤露白骨,饿至薨逝;高祖皇后,戾太后孙氏,举族辅天子取九州王鼎,王鼎倒是得了,最后不也是破败残年,还要落个车裂的下场。子严……”
秦公喃喃道。等他回神,遂点着名字问:“还有,你是子严,还是子宽呢?”
子宽是子严胞弟。兄弟二人,长得也像,但窥二人心性,其实是不大一样的。这个秦公知道,子严自己也知道秦公很是知道。
说他像他弟弟,就已经是在骂他了。
于是子严也自悔失言。
“公请恕我,我本不该问。子严这便去,即刻行事,一人不留,一字不漏。”
说完再次拱手,便匆匆带着甲兵离去了。
于是殿上又只剩下一个人。
雨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天也并没有黑得彻透,添碳的宫人也还在路上。
只剩一个人,只余无边冷。
宫人阿叶打个伞,跑啊跑,跑到先前王后下马车的去处,远远望见,哪里还有马车,马车早就不见了,地上的雨水深深浅浅,也早已淹没了车辙经行的痕迹。
阿叶想,今日可惨了,大大惨了。王后定是看我惫怠,生气了就自己回去了,回去便罢,但必是存着要打我的念头呢。那宫里的戒杖也不是普通棒子,手臂一般地粗。
如此想来,冷得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