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叶长青点点头,心里也有点讶异,不为别的,就为这喻长老,实在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深闺小姐还神秘的主。
这一事的起因,还要从十三年前说起。
喻清轮和杨玄同是前幽姿峰主的亲传弟子,上品灵根,天赋极好,只是命途多舛,不幸出了意外。
当年,二人一齐去剿灭一只兴风作浪的准元婴妖蛇,杨玄年轻,性子急躁,不小心中了陷阱,若不是师兄喻清轮大义相救,他定是早早就毙命于那蛇洞之中了。
可付出的代价也同样沉重,那妖蛇身负奇毒,喻清轮当时为给受困的杨玄争取逃命时间,生生被那妖蛇舍命一击,咬在口中达一刻钟之久,毒液深深渗入经脉中,导致被救回后,灵根损毁大半,双腿全废,从一前途大好的青年道修,成了个境界始终掉落在金丹一阶,终生只能受缚于轮椅的废人。
总有人说,他若不出事,叶长青今日折梅山第一战力的身份,恐怕要易主。
后者单手托腮,四指指尖在侧颊的肌肤上轮流轻点,隔着皑皑云雾望过去,低声道:“可惜了,自我上折梅山起,喻清轮就是这幅样子,否则,我倒真想看看,他当年到底有多出彩。”
顺着他的目光而去,幽姿峰席位前,青衣男子端坐在一张扶桑木轮椅上,腰部搭着锦绣织成的薄毯,盖住了整个下半身。
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多年沉疴,缺乏阳气的过,喻清轮样貌清丽,气质柔柔弱弱的,初夏时节,衣着非常繁复,一把萧疏的病骨,裹在那广袖宽袍之下,仿佛一缕气若游丝的魂,被清晨日光一照,便要散得无影无踪。
此时,他正偏着脸与杨玄说话,上身微微前倾,单手压着轮椅一边的扶手,另一手不住地指指点点,像是在询问今天场上的情况。
杨玄坐在一旁,耐心地给他解答着所有的问题,搭话的空当里,似是不经意地,时不时斟上一杯热茶,放到他手边。
后者大概是顾着说话,没注意到这些,杨玄也不打断他,只到了半盏茶功夫后,又端起那杯茶,往脚下的草丛中,随手泼掉了。
阮凌霜稀罕了:“咦,怎么这茶还没喝,杨长老就又给泼了呢?”
叶长青一直认真观望着那二人,对其一举一动的细节了若指掌:“那不是普通的茶,八成是特制的药茶,晾凉了,对身体不好。”他又望了片刻,若有所思地道,“我猜,杨玄这杯茶,恐怕要泼上好几次……才算完。”
阮凌霜不解:“什么意思?”
他笑:“你看着。”
果不其然,杨玄倒了茶又续上,放过去,等一会儿又泼掉,来来回回折腾了四次,喻清轮才总算反应过来,在第五杯茶递到面前的时候,抿唇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抬手端起来喝了。
阮凌霜看不懂,大奇:“他费这个劲干嘛,第一杯倒好的时候,就叫喻长老喝下去不就好了?”
对上她这小姑娘问题,叶长青不在意地莞尔:“你自己都说了,那位喻长老露面不容易,平时都在房里温养着,今日赶上这样五峰集结的盛会,见着这么多人免不了兴奋,看着什么都新鲜,所以说起话来就没个完……”
“而那杨玄,十几年来为了报恩,对他悉心照料,一些细节想必早已成了习惯,倒茶这事,他之所以倒了泼,泼了倒,定是既想要提醒师兄记得多喝热茶,又不舍得打断师兄今日出门来难得的兴致。”
喻为了杨,甘愿自毁;杨为了喻,十几年如一日地贴身关照,有时候真的说不清,这两人到底谁欠谁更多一些。
叶长青中指指腹慵然地摩挲着太阳穴,左手端起杯酒送到唇边,一边抿,一边暗道,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杨玄那份细致和体贴,倒真不像是装出来的,看来二人兄弟情深,实属难得。
然而,解释动机的人这么想,询问动机的人却是另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