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媛道:“走,咱们坐公交吧,这车应该是回市区的。等出租车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两人淌着泥坑快步上了公交车,将衣服上的雨水抖落。公交车上人很少,一对年轻的情侣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里,两个脑袋挨着一动不动,或许是睡着了。靠窗的单人座位上有个卷发的老太太,手里拿了把伞和红色的塑料袋,黑色的布鞋上沾满了泥,往外凸出的双眼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们看,如同一只凶狠的鱼正死死盯着侵略者。和她同一排的另一侧,一个醉酒的男人衣冠不整地仰面躺在两个座椅之间,大喇喇地张着嘴,呼声整天。

    夜班公交车又小又脏,地上全是泥水,塑料座椅上都是不明污渍。

    边媛坐到靠司机最近的双人座位上,把她的Rimowa行李箱随意放在身边。辛以瞳不喜欢车里的气氛,特别是那老太太的眼神,令人浑身发寒。

    雨越下越大,闪电不时将大地轰白,洪雷震得车身发颤,车窗玻璃上的水珠滚滚而落。

    车门大开,司机迟迟不出现,寒风扫进车里,让衣服湿透的辛以瞳瑟瑟发抖。边媛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冲锋衣对她道:

    “你把湿了的外衣脱了吧,直接穿上这件。这么冷的天你再吹会儿风准得感冒。”她把冲锋衣盖在辛以瞳肩上就要去关车门,就在车门要关上的一刹那,忽然一只手对着她掏了过来。边媛立即往后躲,那只手没碰着她,扒着车门“哗啦”一声用力把门重新打开。

    全车人都看向上车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手中一把破伞坏了两个边,合伞时一溜的雨水和伞面一同滑到地上,光秃秃的伞架清晰可见。

    男人将伞用力甩了甩,雨水溅了边媛一身。他一点要道歉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凶悍地对边媛说:“别瞎几吧乱动,坐着去。”

    边媛不想和这人正面冲突,坐了回去。那男人撸了一把毛刺短发,把雨伞往前一丢,一手扒着驾驶位的椅背,肥胖的短腿艰难跨过发动机机箱坐到了驾驶位上。他居然是夜班车的司机。

    司机坐好之后掏了烟点上,烟味很快就蔓延了整个车厢。

    “买票买票!”司机粗短的手指夹着烟头,指向悬挂在车门口的自动投币器,这一嗓子嚷出去把睡觉的男人和坐在最后面的情侣都给吵醒了,纷纷起身塞钱。辛以瞳看他们拿了五元的纸币塞进投币器,她跟着投了十块钱进去。老太太腿脚不便最后一个塞钱,司机一个个点好人头,看钱都收齐也没等老太太坐回去便一脚油门将车飞了出去,差点将老太太摔到车尾。

    老太太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骂骂咧咧,夜班车在泥泞的土路上颠簸着,司机开得飞快,乘客好几次原地起飞。

    辛以瞳被颠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的想吐,破旧的车身每一次颠动都让人以为它要解体。

    偏偏它挺过来了……

    终于从土路开上了大道,恼人的颠动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国道的顺畅。

    几乎在开上国道的一瞬间,辛以瞳觉得终于从震荡的外太空回到了地球。

    车平滑地继续往前行驶,车窗外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饱满的雨水用力砸在车顶和车窗上的声音。

    不知道离塞口市中心还有多远。平稳的路况催生了睡意,也是,已经晚上十一点过半,奔波了一整日的辛以瞳的确很有理由犯困。

    她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睡意已经将她意识带到混沌的边界。就在她要在边媛温暖的冲锋衣中睡着时,忽然司机猛踩刹车,毫无防备的她整个人飞了出去,幸好边媛眼疾手快将她抱了个满怀,不然这一下不知是胸口碎护栏还是护栏碎胸口。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老太太撞碎了眼镜闪了腰,睡觉的醉汉牙磕出了血,最后排的情侣干脆抱着前滚翻了好几圈。

    “我操!”醉汉一拍椅背愤怒而起,满嘴血破口大骂,“傻逼玩意会不会开车!给老子弄出血了!”

    司机也怒了,伞都不拿拽了好几把驾驶位的车门才将其打开,一翻身跳下去,大雨之中隐约传来他的叫骂声。

    全车人透过模糊的车窗往外看,依稀看见被车灯照亮的狭窄山道上站着两个人影,这两个人站在车的正前方,一高一矮,司机正是在和他们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