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眼子一直对我一个人不放心,知道他担心啥?他出了门,就催着骡子,一路小跑,平时一天半的路程,他当天晚上就赶到了,途中才发现没带猎枪,己走一半,回去让人笑话,再说十几年来从未碰见狼,不必担忧。斧砍锤击盐湖,很快装好了百十斤盐,返回找个地方过夜。骡子需要休息,补充体力,给吃带来的黄豆和渣油饼。月亮隐在西边厚厚的云层里,只从云层的边缘漏出些残淡的昏光,夜暗无星,眯眼子牵着骡子也昏昏欲睡。来到一小片林子,延伸着与沙丘是连接着的,在中间寻了个宽敞平展的地方,卸下行李,骡子嚼豆子的声音嘎也脆响,这时突然在耳边传来了动物的一声嚎叫。这时,苍白的月亮升起来了,月光在阴云中穿行,光线摇曳照在青青的草叶上,不时地泛着灰色的光泽。稀稀疏疏的各种树枝拖着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黑影,猛一看去,里面黑森森的,像有无数怪物藏在里边。他赶忙点燃一堆篝火取暖,一边吃饼子奶酪喝水,微闭上眼睛,打起瞌睡来。苍白的月亮越来越薄,天气越来越寒冷,那骡子一在不安分地东张西望,打着响鼻,用蹄子泡沙子,已经是凌晨了,他冷的裹身子缩了缩,裹紧了老羊皮袄。后半夜,篝火熄灭了,借着火的余光,看见红柳丛和芨芨草丛中,有一只狼,正蹲在那里,两只前爪交叉地伸在前面,头伏在上面,凶凶地朝他看着,眯眼子一下子惊得睡意全无,怪不得骡子一直不安分,看着那里骚动着,他迅速坐起来,拿起斧头,紧紧地攥在手里,急速地向四周观察,还好,只发现这一个狼,只见狼那根又粗又长的尾巴在身后晃着,偶尔会挪动,支棱一下前腿撑起身子,向另一侧又趴了下去,换上一种姿势,眯眼子知道狼怕火,给篝火堆又添了些柴禾,他不知道狼的用意,不知底细,天黑不敢妄动,与狼对峙着,天麻亮时,随着远处一阵狼嚎,不一会又来了几只狼,散在四周,将他包围,有一只公狼观察好地形后,在狼的队伍当中穿梭,悄悄将观察结果和它的扑咬方案用它的鼻子告知它们。然后,便一马当先,迂回、悄无声息地逼近他。眯眼子一手持斧,一手持火把,张牙舞爪地挥动着,狼后退了几步,那骡子也摞蹶子,狼群仍在转圈着,变换着队形,又一次冲上来,眯眼子一斧砍中朝他肩上扑来一头狼的前胸,那狼残嚎着跌落🅷🋌在地,滚到一边,滴着血跳出了圈子,狼群受到震惊,又退了回去,它们需要等待,要等待最佳出击时机。公狼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它曾为了猎捕动物,经常长时间守候。东方发白,天亮了,在这浩瀚的沙漠,旷无人际,等待救援是不可能的,熬下去也是死,狼继续小跑着转动,在捕捉着扑咬的那一刻时机,两只小狼焦急得呲牙咧嘴,露出尖锐的獠牙,不时地转动着耳朵,随时准备把利齿扎进他的身体。眯眼子知道等待无用,这些狼是来寻仇的,上次千不该,万不该错抓了那个狼崽子。要逃,盐和多余的东西也不要了,解开僵绳,骑上骡子,开溜,从狼群中急急地跑出来,公狼“呼”地一下冲了上去。骡子支棱着耳朵,敏锐地感觉到来自后面的危险,吓得一个激灵,边向后撂起蹄子边跑。公狼领着群狼紧追不舍,不给它以任何喘息机会,狼为了报仇,从胸中升起了团团怒火,看着到手的猎物,这火愈升愈高,愈高愈燃,愈燃愈烈,烈得它不能不仰起头来,冲着蓝蓝的天,张开那张狼嘴,“嗷”地大叫一声,将它像扑猎那样喷射出来。于是,它昂起了它头:“呜——欧欧——”,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样,高高跃起,趁着眯眼子俯在骡背上自顾不暇的当口,一口咬在了眯眼子的腿上,隔着厚厚的衣服,狼牙刺见肉里,接着一扯,皮肉随着衣服被扯下一块,眯眼子一阵痛哼,一看一道血线在腿上划过,落地的狼后腿一加劲,又冲了上去,眯眼子一斧砍去,正中狼头,狼噗通落地,其它狼恐惧了,害怕了,延缓了追击速度。他使劲地拽着骡子的缰绳,保持稳定,可骡子嘶叫着依然狂奔不停。狼跟了一会,又再次发出冲击,扑了上来,他的左胳膊又一次被牵扯下一块肉🂤🐳🃸,疼痛使他丢掉了斧头。断继续续的扑击和博斗中,眯眼子打扒下三只狼,他身上被咬伤多处,才甩掉了狼群,剩下的狼撤退了。他被狂奔的骡子颠得东倒西歪,鲜血淋漓地滴答着,只好牢牢地抓住骡背上的鞍子,那骡子昂昂地嘶鸣着,连蹦带跳,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跃上一个大沙丘,骡子力量己弱,前蹄一失,他被重重地摔下骡背,滚下沙丘。骡子惊跑了,留下了他一个人,日头己高悬空中,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辨方向,没有一点吃的和一口水,浑身疼痛乏力,还好手里有把斧头。

    虽是六月份,当阳光直射在他脸上的时候,也是干燥焦灼的热,他搅动着干涩的嘴,吐出一口血丝,艰难地挪动身体,查看伤势,左臂皮肉撕裂,右腿裤子扯开成了旗袍,一块皮没了,往外渗着血,后背也被咬伤和抓伤,全身疼痛难忍,将衣服撕成布条状,把伤口包扎起来,伏在沙滩上歇息一会。太阳偏西时,他艰难地举起手遮住阳光,睁开涩涩的眼睛,辨识着方向,昨晚天上有阴云,白天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空荡荡的,黄沙和蓝天,呆调寂静而又悠远。头顶上有几只秃鹫在高空中盘旋着,看着他怪叫,估计是循着他身上的血腥味而来的,等待着他的死亡,那叫声令他厌烦和恐怖,还担心着狼群会不会嗅着血腥味跟踪而来,要活命,离这儿越远越好,试着挣扎着起身,疼痛迅速撕裂着神经,浑身就像刀割针刺似的,只能缓缓的放慢动作,昨晚至今,一直在恐惧中,没有睡足、吃饱和喝水,他大口喘息着,嗓子像是在冒火,嘴里满是沙子和血丝,他慢慢地活动着身体。四周看不到一丝绿色,漫无边际的黄沙包围着他,空旷无垠,荒芜,一片死寂。太阳西斜,方向认清了,他和骡子只顾逃命,向东跑偏了。他慢慢地站起身来。“得找点水喝”他对自己说。他走到沙丘深沟背阴的地方,有沙蒿和芨芨草,他揪了一把树叶,放在嘴里慢嚼,一股又土又子的汁液渗进他的嗓子,直到涩得恶心,他一口吐出去,伸着脖子,再揪一把树叶细嚼咽进肚里。咂了咂嘴,嗓子里的火被压了下去,虽然嘴里又苦又恶心,但干渴带来的晕眩消失了。他在沙漠生活多年,经验丰富,锻炼了与沙漠植物一样的耐渴和求生能力,趁着太阳西斜和晚上凉爽,要一直走下去。天地间晃动着一个身影,如同蚂蚁一样,迈步,走动,机械地周而复始,呆调而又滞板,地上扬起一串串沙子,陷下去,拨出来,艰难而又缓慢,晕眩、干渴、饥饿、疼痛、嗑睡、害怕、恐惧、疲惫、孤寂、无助象死神在威胁着他,在要他的命,希望他停下来,倒下去,销蚀着他的意志,阻挡着他的脚步,他的意识一会儿模糊,一会儿迷茫,一会儿想躺下去,舒服着死了也好。夜色和他的神识一样模糊起来,他似乎慢慢地垮塌下来。不行,他揉着脑袋,遇到任何植物,都捋下来放在嘴里猛嚼,干涩的气管发出了破风箱的声音,牙齿的磨合撕咬使他麻痹的意识再次醒过来。支撑起双腿,又慢慢地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天亮了,他仔细察看,这里是驮盐走过的路线,终于上了正道,还有五十公里路,坚持到中午,日已当空,太阳明晃晃的刺得他干涩的眼睛冒着金星,一圈圈的光晕罩着他也晕了,热浪再次袭来,干裂的嘴唇裂开了血口,舌头象干饼一样干燥粗糙,嗓子就像被撕裂一般,发出嘶嘶的声音,有血腥味,估计是受伤和干渴,带来了里边撕裂。他坐了下来,随即像散了架的衣服轰然落地倒下了,他告诉自己,“不能⛌😾死在这里,坚持,要走”,可他的身体不听大脑的指挥,不给一丝力气,几次试图坐起身来,都没能成功,他恨自己为什么要坐下去,他明白了,这个时候的身体,听从了死神的召唤,躺着死比走的生更舒畅,他重重地喘息着,眼皮慢慢的合上,睡过去了。他是被半夜的寒冷冻醒的,裹着身子,他牙在打颤,身体外表冰凉,可头和身子里在发烧,感冒了,坐起来,才想起这两天的遭遇,知道自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