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夏末的子时,穿过蝉鸣的夜风还带着燥热的气息,可马车内的气氛却像是万年冰封的寒冬,连呼出去的雾气都瞬间凝冰。
时摇光话一出口就知要遭,这会儿正可怜巴巴窝在马车的最角落里,假装自个儿是块哑巴木头。
为了不露破绽,秦无籍的两只手都照着卫重云的喜好染了正红色的蔻丹。
他一手握着铁鞭,另一只手的指节一下一下敲在案桌上,就如同行刑前最后的倒数计时。
时摇光的小心脏也跟着一惊一跳,她偷摸着微微抬头,没曾想正撞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目光似被火烫了一下,“嗖”一声的扭头缩回。
倒也不是她怂,实在是上辈子秦无籍积威太重。
翻手云,覆手雨,言辞杀万人,袖手谋天下。
在今日之前,借她三个雾莲生的胆子,她也不敢去想这位最终一统天下的北疆王穿着女式收腰宫装的美人模样。
就是因为冲击力实在太大,她这才说话不过脑子,把心里话当着正主的面儿秃噜出去了。
时摇光思来想去,纠结的七根手指拧巴成麻花,才终于下定决心,支支吾吾开口道:“我……”
秦无籍停下敲桌的动作,抬手抛了件宽大的黑金长袍,将人从头到脚连带着脚上的铁链,遮的严严实实。
时摇光眼前一黑,乖乖保持着木头人的状态一动不动。
她正琢磨着秦无籍这举动是不是要她在简易小黑屋里自我反省的意思,忽然感觉身下的马车突然停了。
“你们是什么人?”马车外传来守城士兵的盘问声,“宵禁时段,城门已闭,任何人不得出城。”
随后便是暗春乔装的车夫蛮横的唾骂声:“瞎了你们的狗眼,南域王的马车也敢拦?!”
银鞭破空而出,直直甩在距离守城兵脚尖不足一步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卫重云”懒懒坐在马车内,透过微微掀开的冰丝车帘,能清晰看到她满脸的不耐烦。
这张与卫重光足足有八成相似的脸,整个西羌城内无人不知。
同样无人不知的,还有她肆意骄纵的性子,以及她与西羌城主本是同脉双生子的身份。
“与你们计较没得失了我们王上的身份!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谢过我王手下留情?”暗春马鞭一甩,颐指气使道,“速开城门!绕过尔等不尊之罪!”
深夜出城这种事卫重云显然不是头一回做了,守城士兵大着胆子朝马车内张望两眼,确认了确实是南域王本人后,就痛快开了城门放行。
时摇光藏在角落里的黑袍之下,听到沉重的城门被守城侍卫合力推开,千金难买的汗血宝马拉着马车一路疾驶,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车壁上,宛如一首急促的暴躁曲乐。
曲乐里还含着窸窸窣窣的小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