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祈“噢”了一声,靠窗坐着,怀里的大氅将手裹了进去。直到摸到柔软的毛发,心才安了下来。她与崽崽到人间已快一年了,念着庆忌生于水域,她便从北方幽州的无霁河一路到了西蜀的江陵城,又从帝都稷城走到了靠海的鲸州,却什么也没有寻到。莫说烛枝的托付了,她连庆忌的魔气都觉察不到。
想来魔界才不过一日。本来尚能继续优哉游哉,可冬日的到来让崽崽愈发精神不济,还尤其畏寒了。最近他入睡之后,竟如冰块一般,吓得岚祈不得不整日在怀里捂着他。那身上的毛也褪得更厉害了,尤其是爪子上的毛发已然稀疏起来,露出了表面黑色的皮肤——摸起来的时候还尤其坚硬。
岚祈心焦起来,走着走着,便寻到了宁安。此地居于南,乃川泽交汇之处,兴许能找到一丝线索。一路上,她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名字,“天涯居”这个地方,听上去就有几分值得怀疑。
尤其是此时,酒驿里已是议论纷纷,不时目光落在了那人的身上。他却毫不在意,只是一杯接着一杯。
终于,有个人开口了:“听说天涯居之人为世间不平之事拔刀,这位大侠可是为了我们宁安而来?”
那人不置可否。
“对噢,宁安城近来总是有人失踪,还都是那些妙龄女子。”有人接道。
“老子也听说了,报了官府也没用,据说是闹鬼咧,人一瞬间就不见了。”
“跟你们说,我亲眼所见,真是离奇得很!那东郊赵屠户家的女儿半夜一声惨叫,我推门一看,就见一团黑雾裹着从窗户飘了出去,屋内已然是空空如也!”
岚祈耳朵微动,毫无兴趣。这一路来,如此这般的传言她听得太多了。一开始她还兴致盎然地去查探,后来发现无非是什么小偷劫舍、邻里作恶。什么鬼啊魔啊的,在这人间连影子都没有,都是凡人借着鬼□□义在行肮脏污秽的勾当。
然而那天涯居的人却眼前一亮,坐直了身:“你亲眼所见,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对方道,转而问那早先的说书人,“先生,你在这儿讲书见多识广,必定近来也听说过此事罢?”
那青衣的说书人略一迟疑,只道:“失踪之事在此地时有发生,在下并未过多留意。”
“啧,看你生得这么俊俏,怎么一副铁石心肠?一看就是无妻无子之人。”
说书人拉了拉衣袖,未道一语。
正在此时,酒驿的门被撞了开,风雪涌入,寒意逼人。一对老夫妻蹒跚着,那老头子跌在了地上,大声哭喊道:“各位侠士行行好!我的女儿被鬼抓走了!”
那天涯居的男人立即站起了身,只听那老妇人颤颤巍巍道:“我们老两口方才正在村口买豆腐,回到院子门边就见到了一团黑色的雾气。就是、就是大家都说的那样子,一瞬间就不见了!我可怜的女儿,唉,下月就要出嫁了,这可怎么办……”
岚祈听她说着,鼻头跟着一酸。她用大氅裹紧了怀里的崽崽,与那天涯居的人异口同声:“带我去看看!”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那男人淡淡道:“夜已深了,小姑娘家还是尽快回城吧。”
他说完便跟着那老夫妇走了出去,没两步,却又顿住了。他低下头,只见腰间空空荡荡,那块紫檀腰牌已不翼而飞。
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女慢慢走到他身旁,扬了扬右手上的牌子:“到了再还你。”
他迟疑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少女怀里抱着的大氅上。她纤细的手指抓得紧,似乎那里头有什么要紧的东西。
村舍门口点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冷风呼啸,将雪地映得更加凄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