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晓棠语毕,脸色一沉,坐下不再言语。
尹金明则站在台前,开始宣读俘虏们的罪状。他没有提及他们的军职隶属,姓名前标注的是籍贯,及所犯罪行。
“正平人周行,建业九年六月于曲沃,杀害郑姓人家五口,七月于稷山又杀三人,劫走一女,罪大恶极,当诛。”
“闻喜人李二虎,建业九年十月于翼城杀害夫妻二人,劫其女,罪行累累,当诛。”
“吉昌人王小六,建业十年正月,于文城县西街杀害两人,勒索商户,当诛。”
……
一桩桩一件件,与他们在战场上表现无关,全是他们虐待百姓、残害无辜的恶行。
被提到姓名的人,被押送到场地中,排成两排。负责行刑的军士们饮下一碗壮胆酒,然后将剩余的酒倒在刀上,准备行刑。
这不是一场正式的官府处刑,不需要砍头,只要朝着要害部位捅一刀或者划一刀就足够了。负责行刑的军士们都是老兵,经验丰富,不会出现几刀都杀不死人的尴尬情况。
文城的百姓们原以为这场杀俘大戏,只是朝廷军队为耀武扬威所作,没想到竟是替天行道,难怪先通知他们出来指认。
一些之前因为害怕而不敢出头的人,不禁感到后悔,错过了一个报仇的机会。
那位曾在道旁指认孙女凶手的老妇人,此刻仰天痛哭,“妮儿,奶奶给你报仇了!”
终于明白让她来看什么了!
那位老翁也观看了几场处刑,但并没有看到他想看的人。
他不知道薛留的品级,只要不是穿官服朝服,以右武卫惯来“猥琐”,不,闷声发大财的传统,外人很难分得清将官的官阶高低。
然而,老翁记得薛留在道旁负责分派犯人,看起来冷酷,但脾气并不坏。于是鼓起勇气上前问道:“小将军,被砍杀的犯人里,怎么不见偷我家羊的贼子?”
薛留记人脸的本事一般,但对“偷羊”一案记忆犹新。婉转地解释道:“老翁,偷羊犯不着偿命!”偷牛也只是参与者之一,罪行并不重。
老翁倔强,“羊金贵啊,以前若遇上贼子,都是直接打死的。”
世道变了,乱兵四起,百姓的生活变得朝不保夕。牲畜资财被抢走,能留下性命已是万幸。
薛留深知乡野之间“粗暴”的规矩,但小惩大诫以儆效尤,更符合期待。
段晓棠独自坐在高台上,双手垂放在膝上,紧握的拳头掩藏在衣袖之下。眼神冰冷,望着一条条因她而勾绝的性命。
周围的百姓看客,有的扭头,有的遮眼,有的踮脚伸脖子往前看,恐惧、喜悦、兴奋……各种情绪,不一而足。
她今日坐在这里,既是承担责任,亦是在一遍遍锤问己身,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