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海棠、周天的住宅乃是土房。黄泥、砖瓦搭砌而成,屋外有一木头铸起的篱笆。种了些蔬菜瓜果,生活拮据,但自给自足。
周天卧病在床,难以起身,武海棠修为尽失,沦为凡人,两人昔日神仙眷侣,叫人好不羡慕。如今家徒四壁,支离破碎,却叫人好生叹息。
武海棠很快端来了饭菜。有肉、有菜,米饭颗颗粒粒,饱满圆润,上面飘着热气,叫人食欲大开。武海棠初见李长笑,心中窘迫、自卑,但随着一段时间接触,自觉此前是自己多想,以己渡人,误会了李长笑。心中一时后悔万分,她自周天染病后,四处寻访医者。从凡医到仙医,凡医叫价甚高,却无甚用处。仙医则出手吝啬,一切坐下喝酒聊天可以,但想请他们出手相助,委实难上加难。
武海棠又自己已无筹码,本苦闷度日,不曾想昔日一面之缘,自己甚至瞧不起的过路人,竟毫不犹豫伸出援手。此番一想,叫她既惭愧,且欢喜。想起李长笑素爱饮酒,她说道:“李兄,你且等一等,我后院埋了一坛好酒。”急匆匆行入后院。
李长笑见她生活拮据,想说大可不必,他并非讲究人。但又不愿辜负对方好意,最后点了点头。一坛陈年老酒抬上桌来,武海棠道:“我丈夫周天,实也是好酒之人。此前藏不少好酒,可惜全当出去。只剩几坛,埋在地里太久,险些自己都忘了。若是忘了,那可真是大大不妙,琼浆玉液藏地中,可不是暴殄天物么?”
将酒坛打开,果闻一股醇厚香味飘出。李长笑食指大动,嗅出此乃“黄果酒”,是凌天洲的特色好酒。其酒酿造不难,年限越久,便是越香。李长笑尝过的最高年限,不过百年而已。
但一嗅此坛酒香,如此醇厚悠远,怕有千年之久。李长笑委实大奇:“海棠妹子,当是这酒,便算有不少面子,换你丈夫平安,绰绰有余啦。”武海棠道:“只人人都得讲理才行。我这酒一拿出,不讲理之人,病也不医,酒却要强留而下。”显是遇到不少此类事情。
武海棠对酒无感,全当陪酒。将碗倒满,两人一口菜,一口酒,吃得倒也尽欢。李长笑问起武海棠遭遇,因何而染病。
武海棠喝了酒,自也道尽道完。原来求变四百多年时。武海棠、周天寿命几乎耗尽,只余下天寿而已。两人在那时,便已知变法无望,不再妄求变法,只求安渡余生。于是从“道侣”结为“夫妻”。
从此当个凡俗夫妻。那时起,两人虽寿命不长,但修为傍身,容貌如新。活得甚是潇洒,只需行事小心些,处世还算从容。很少遇到解决不了的事。
如此生活十年,两人大觉如此生活,却也别有番滋味,不住在心底嘲笑那变法之士。忙忙碌碌,到头一场空,不知为了什么。后来两人遇到一人。
那人身材高大,浑身裹在黑袍下。他见到两人,忽的告诉两人,他有延寿法子一条。前提却是两人彻底沦为凡人。
武海棠、周天虽不舍修为,但先前十余年的安逸生活,已叫两人忘却分诊。心想如若一直安定生活下去,这修为有无,又有甚么差别?于是同意了那人的要求。
两人一夜过后。
修为果真全无,但天寿涨了三百。只沦为凡人,纵使天手再高,亦会随着时间衰老。容貌渐去。初时两人尚沉浸喜悦中。
之后不免患得患失,每当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总去想:“我若还有修为便好了。”心中万分无奈。
武海棠吐露真心:“倘若知道有今日。我…我与周郎,即便已经老死,也大不愿全换了寿元。”说到此处。不免心中起一疑问,初见李长笑,她便直觉两人修为伯仲之间。为何李长笑不见衰老?但很快压下心底,想着自己已经化凡,仙家之事,怎敢追究太清。
床榻上道:“海妹…此事怪…怪我。”周天已然醒来,脸上戾气一空。武海棠道:“呀!周郎你醒啦?”旋即眼眶一红:“你…你不骂我了?”
周天自扇两巴掌:“我怎舍得骂你,我全明白了,是我太无用,害你沦落至此。”武海棠急忙走去,两人久久凝望,相拥而泣,心中既喜且悲。
李长笑识相的端着一盘牛肉,一坛好酒,出了门,蹲在泥地上一口肉一口酒。待两人热情缠绵,敞开心扉,互述完衷肠,再折返屋中,为周天治疗。
周天双腿萎缩,几乎皮包骨头。正是此症叫他难以下床,自怨自艾,沦为废人。李长笑道:“此为天衰之相。”摸其脉搏,发觉五脏六腑、四肢骨骼,均已经露衰相。
此乃绝症,是极难医治。赵青散道之后,便有类似现象。但后来重觅大道,恢复道果,此病无需医治,自然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