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正浓,一夜烟花散尽,翌日百姓皆穿新衣,走街窜巷,互相嬉闹,彼此祝愿来年顺风顺水,口中尽是“发财”“长寿”“安平喜乐”等吉利话语。气氛十分融洽,但祝愿时,心中总又不免添上一丝忧愁,能否真正“安平喜乐”,可全不由他们,得看那老天爷降不降灾,得看那官老爷好不好,故彼此祝愿时,各自心中总有几分底气不足,大人们口头祝愿,心中却难免叹气。
小镇上有名富家翁,是当地大善人,昨夜的满城烟火,便是他出资筹办。在邻里八乡,名声很好。他有一家年货铺子,里面尽是些米粮、糖豆、糯米糕点…等等,不说应有尽有,但小孩喜爱的甜口小吃,在这儿店铺里,总还是能够买着的。
这日天大亮,好些百姓便带着家中孩子,来小铺购置吃食,生意红火。一来,是人家名声不错,昨夜那绚烂烟花,大家可都瞧见了。手头有余钱,自要帮衬帮衬一二。二来,新年讨喜,出门在外,讲究“满载而归”“玩得尽兴”,小镇上除却看戏看曲,便无多少娱乐,路过这种米粮杂食小铺,自也应该买一二东西,才有过年样子。
有孩童出手阔绰,跑到铺子里,要了好些吃食。他用布袋子装紧,揽在怀中,看得直流口水。实是他经常路过此地,每每忍不住探瞧,好奇那些糕点、酥饼是个什么味道,馋了大半年,也就今天能尝上一口。
“呦,张家那小子,出手阔绰啊。”铺子东家笑侃道,满脸喜意,逢人便拱手道喜,侃上几句。见这小子买了好些吃食,自也顺口说道。
张家那小子道:“那是,我领了个大大压岁钱。”说罢,便跑出了铺子,与同街同巷的玩伴们汇合。好几个半大小子,一但碰头,那便是天不怕,地不怕,说浑也浑,说仗义也仗义,让人哭笑不得,讨厌不起来,又真觉有点烦人。
几人曾跑去偷冰瓜冰果,便是不知因何而起,又因何而敢。前几次大获全胜,偷出了冰冰的橘子、桃子…等果子,含在口中,那甜滋滋,冰爽爽的感觉,宛若均匀浸透全身,从未这般爽快过。
但后面啊,胆子越来越大,又总见那掌柜,在大堂上呼呼大睡,实没什么好怕的,下手便更贪了,见那西瓜硕大,便想要拿,专挑那又大又甜的果子偷。不过这一次,教训着实惨痛,那自诩灵活的几大小伙子,偏偏如同小鸡仔一般,被掌柜只手擒拿,毫不费力,还当众打了屁股,大哥威严扫地。
这过年当口,几人一合计,觉得先前之事,也怪过意不去。又想起那掌柜一副穷酸做派,封的压岁钱倒挺大方,便想去看看他。
他们说走便走,沿着山路,很快便到了客栈。却见那客栈空空如也,早已人去楼空。
他们还很年轻,不曾经历离别之苦,但见那紧锁房门,却不住心头惆怅,泛起一丝别的感受。几人在门前待了一二时辰,见无人归,无人回,俨然已经关门大吉,便也不再等待。
索性天性活泼,很快又抛之脑后。怕再不出几年,那客栈之事,便彻底从他们脑海淡忘。
连那掌柜的样貌,怕都再难记起了。
……
三两孩童走后。又有走商客路过客栈,虽说正是过年,但总有远商客,为讨生计,或离家乡正远,赶不回去,仍在风尘仆仆,奔波不停。
他熟练来到客栈,想要入住,但见大门紧闭,忽是一愕,旋即又摇头失笑,沿着山道离去。
多少年来,这客栈冷冷清清,热热闹闹,但总有人经营。那走商客自祖爷爷辈起,便开始走商讨生,常走路线,客栈名字、价位、规格、年限,记得清清楚楚。
这客栈经营数百年,但却终有彻底关门一天。走商客一步三回头,尤是记得,上一年的这个时候,他敲响客栈大门。过来开门的掌柜,是一名白衣男子,嘴角浅笑,身上酒气似有似无。
当时他还曾想着:“又换掌柜了。”
……
李长笑折一枝梅花,向北而行,他不知媚三娘在哪,也不知媚三娘赌约是何。但只…他只需沿着路径,一路沿北而上,便定然能够寻到。
李长笑裹着棉衣,双手枕在脑后,口中叼着梅花,随他步子轻轻他,腰侧长剑一晃一晃,甚是惹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