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伙贩矿的走商客见识极多,所聊极广,便是店家小二,也睁开了眼睛,侧耳偷听他等交谈。
有山野间鬼怪横行的奇诡怪事,有人人相交时的机关算计,有路途凶险,也有去到那风月场所,一夜逍遥的肆意快活。
店小二如此一叹,有的人便是这般精彩。而他受困于客栈柜台,出过最远之地,不过城北的某条酒香巷子,做过最大的事,不过去哪巷子里买些酒喝。却听得那精妙绝伦的外界,虽危机四伏,但这伙走商客不也还活着?那般经历,般那精彩,实在羡慕。
店小二不知怎的,斜睨一眼那剑客,见他也在偷听,那剑客身前的素菜早已吃惊,还余下半根黄瓜,似不舍得吃完,剑客显然放缓了速度。感受到他的目光,还放下那正啃得津津有味的黄瓜,转过头来朝此一笑,笑意温和,如梦而已,又似春风扑面。
倒真俊,便是这般穷酸剑客,多在城中逛逛,定然也有不少待嫁闺中的大家闺秀青睐……店小二可生不起优越感,这人穷归穷,但却不算平凡。
那深夜夜食,在走商客的畅聊中结束,李长笑休息一阵,便离开客栈,蹲在门口的昏暗灯晕下,脚下影子收聚于囹圄之地。
他朝南看了看,又朝北看了看,不知如今形势如何,扶摇天下太大,虽同处南四域,却离那南海之地甚远。单看这座立于二元宗遗迹之上的平凡小镇,一派平和,那二族之战火显然未曾波及到此,地地寻常百姓,甚至不知发生过何事。
如此一来,刚刚闭关许久,舍真求假,得入假仙的李长笑,便更不知如此形势如何,从那伙走商客口中,能略察一二,却也仅是一二。
犹豫不决,踌躇不定,并非李长笑性格,他伸了个懒腰,便一步迈出,走入漫漫长夜,街道两侧寂寥,月光也平添清冷,拂过的微风,吹起地上的沙粒,有几粒飘进了眼中,好不容易才揉出来。
……
李长笑蹲在河边,折了一根树枝,一本正经的数着求变年数,这东西还真不好问人,寻常凡人寿数不过百,哪知这些东西。若是去问修士、变法之士,别人定然觉得你是傻子、怪人,也不好开口。故反复斟酌,李长笑倒觉得,还是自己推算更为靠谱。
不难却也不易,李长笑游历些年,不计年数,走到那便是那,是秋是冬也全不在意,更是作息不稳,有时数数日不醒,有时睡数十日不醒。虽有积累灵气,为破境做准备这一正当理由,但那行事作风,实在懒散。
曾就有与他打过数日交道的一凡间学者,指着李长笑得鼻子,骂他孺子不可教也,是个侧头侧尾的懒虫。因那学者背地里,也并非什么好人,故李长笑转头给他打了一顿。
更别言全心全意破境的那十几载了,更不知是何年月,时间于他而言,不过是吹身侧而过的柔和清风,来时无感,去时无念。
故这般算时,真不算易,却也更不算难,他这炼虚之辈,纵观整座天下,已经算是神通广大之辈。虽如今的李长笑,尚且不适应“神通广大”这份殊荣,仍是觉得自己唯一增长的,不过是打架更厉害,逃跑更厉害。算不上是“神通广大”,但就以事实而论,那神通广大的头衔,落在他的头上,没有任何异议。
既“神通广大”算个年数,自不过抬手、翻手而已,决定以二元宗内,看过的卜算之法,加之福祸运转之律,一口气算出求变年数。
有炫技的嫌疑,可惜身旁并无观众。那一通施法下来,竟见那周身,全无丝毫灵气波动,若有修士见到,定会咋舌。卜算之法属术法行列,不仅需灵气,还看命数,看天时,看地历,若天时地利皆不合,强行卜算所耗灵气更多。
却见那白衣,随手摆弄,全不顾天时,更不理会地利,就这般如同莽夫挥砍斧头,凿出一条出路一般,强卜硬算,还无灵气波动。
若有人得见,怕是会误以为是变法新路,从此落得个妄念加身,从此半身不得好眠的下场。然而这哪是什么新路,只是李长笑自己的僻静小道。他这炼虚…与以往不同,故细微处有较多差异。
求变……五百三十八年…秋…十月八…
李长笑得出结论,扶摇天下如此之大,即便是地域缩减,也仍旧大无边际,北四域、南四域风格诡异,又地理、风土、人情,各不相同。
各国各朝,各地域的历法,自然不可能一样,例如此刻,李长笑算出今时,正值秋凉之际,然四周平民百姓,皆穿粗布麻衣,热得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