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闻言,终于?停了抄经,默默将兔毫小笔撂在珊瑚笔搁上,敛了袖双手交叠置在膝头,低眉垂首,静待询问。

    定国候果然?望向她,眸光在看见?那熟悉的紫毫笔时?一缩,声音也愈加温和,“稚儿,你来说。”

    沈媛哭声一滞,恼恨地攥紧了帕子。果然?,父亲只疼沈稚,对她依旧不闻不问。事情从这小丫头口?中出来,不定难听成什?么样呢……

    沈稚的嗓音温柔,带了点小姑娘的软和糯,“昨日三姐姐来汀荷院中玩耍,被碧影灵珠游动时?掀起的碎石子碰了腿。都怪稚儿疏失,院中的小丫鬟们忙着服侍三姐姐,没人留意小蛇,害三姐姐在汀荷院中没玩儿痛快,还碰疼了腿。”

    “因此祖母叫稚儿来问话。请三姐姐宽宥。”

    定国候愣了,“就因为这个?”

    沈媛气白了脸,“父亲,您别听这丫头歪说!明明不是这样的。还有,媛儿伤得?重极痛极,才不是什?么‘被碎石子碰了一小下’,那是好大一块石头,硬生生砸过来的!”

    沈稚似是实在冤屈,忍不得?道,“那小灵珠蛇儿通身?只有尺许长,团起来也就同稚儿的手掌一般大,它游起来能有多少力气?”

    沈媛立即惶急起来,“祖母!父亲!媛儿没有说谎,不信您看。”许是真的逼急了,她竟在院子里挽起裤管,露出莹白的一截小腿。

    所幸老侯夫人修佛喜静,静萱堂在侯府最清净的西南角,平日里护卫们不进内门,院中服侍的也只有嬷嬷们和小丫鬟,不曾有小厮。

    这也是沈稚第一次瞧她的伤处。眸光微微缩紧,阿蛮的运劲手法果然?如他所言,甚至更为精妙。那劲道透过皮肉,打在骨上才骤然?散开,外观看起来竟只有莲子大小的一粒淤青。如今过了一夜,颜色已?然?又淡了些许。

    沈媛自己瞧着都愣了。

    那痛钻心?刺骨,她只以为伤处如何?可怖,自己从不敢对灯细瞧。此时?愣是反应不过来,想起医女昨夜那无?奈的面容,隐隐知道她为何?那般了……

    老夫人手中佛珠一顿。

    “这不可能的啊。”沈媛喃喃,“我明明痛得?站不起来…”

    场中唯一有希望看出端倪的,便是习武多年?的定国候。可不知为何?,沈稚留意到当沈媛露出伤处时?,父亲的第一反应竟是僵硬地偏过视线。

    她心?中微动。虽有男女大防的避忌,可一来沈媛此时?尚未及笄,二来有骨血亲情。纵然?平日里有诸多避讳,可明知对方受了伤时?……下意识的反应按说不该是这样啊。

    假若今天伤在小腿的人是沈瑞,他此刻龇牙咧嘴地喊疼,露出伤处,沈稚的下意识反应一定是心?疼、想要看清,甚至要上前帮他裹伤。

    绝非立即扭头避开。

    缘何?父亲始终身?姿僵硬地盯着地面,面皮绷紧,非礼勿视?

    未等沈稚多想,门口?便传来婆子的通报。

    定国候夫人穆海瑶竟和沈瑞一同来了。

    “哎呦!沈媛你干嘛呢?快把裤子穿上!”满院子都听见?了沈瑞的大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