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觉得石韵那形象很一般,打扮又和时髦洋气之类的形容沾不上边,从头到脚都是一个普通女人样子,还是个嫁过人的普通女人,所以都没怎么正眼看她,这下倒要凝神好好打量打量她。

    心说,乖乖,这女人其貌不扬的,也恁黑心了!

    那张纸虽然是她祖父的手稿,但她祖父充其量是个乡下老学究,也不是什么名人,身后的手稿根本不值钱,废纸一样的东西,听她的说法,她自己也没太放在心上。

    这一遇到有意向的买家,竟然开口就要五千大洋!真敢要啊!

    上上下下又仔细看了石韵一圈,结合她刚才那堪称坦荡的言谈,倒是没觉得她像女骗子。

    毕竟骗子肯定要把自己的东西吹得天花乱坠,再提前编好一套既天衣无缝又珍稀曲折的来历出处,更不会直接承认这东西不好卖,一般人都用不上。

    再看几眼就觉得这女人也许比他一开始估计的还要小几岁,仔细看眉眼都清秀,就是气色太差,头发枯黄,身形也过于干瘪不够娇俏,所以看着显老气。

    皱眉说道,“我听杜翻译说那是一张设计图纸,虽然德尔沃先生粗看看觉得好,但到底还没实际用过,这么贵的东西,万一用的时候发现它有问题我们找谁去?”

    石韵也想到人家会考虑到售后服务问题,早就准备了说辞,“我会和德尔沃先生保持通信,等到燕京安顿下来后还会尽快把联络地址告诉他,保证他能联络到我。另外,我丈夫叫齐庆轩,在燕京大学任教,他在燕京文化圈也小有名气的,你们可以打听一下,我这趟去燕京就是去找他,这里还有两封信件可以做证明,所以你们不必怀疑我的身份。也不用怕日后找不到人。”

    邢副官长挑眉,“齐庆轩齐先生吗?我隐约也听过他的名字。”

    忍不住又再上下看了石韵几眼,他对燕京文化圈自然是没什么概念,能知道齐庆轩,是因为前阵子跟着王督军参加某个高级酒宴,宴会上那帮贵妇小姐们闲谈时他听到过一耳朵,那些新派时髦的女士都对齐庆轩这个燕京大学的年轻教授推崇备至,没想到这样一位知名才子的太太竟如此的不起眼。”

    不由又要怀疑眼前这是个女骗子了,质疑道,“你真是齐庆轩齐先生的太太?”

    石韵也知道在外人看来,自己这样子实在和齐庆轩不般配,对邢副官长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是啊,不过我是他出国留学前娶的乡下太太,他已经看不上了,我这趟去燕京就是去和他离婚的。”

    邢副官长,“——”

    邢副官长头次觉得自己的口齿也不怎么伶俐,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瞪着石韵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我听你英文也说得不太好?”

    石韵一脸无辜,“我就是在乡下被祖父教过几年,他老人家早年是留过学的,但我哪儿都没去过,别说留学英美,连洋学堂都没上过,能和洋人交流就算不错了,怎么还敢追求说得流利。”

    邢副官长不大相信,“英文学不好,怎么却又能做数学画图纸?”

    石韵解释道,“因为有兴趣,大概是像我祖父,我也特别喜欢学数学和物理学,所以跟着他老人家的这些年,把时间都花在这方面了。”

    邢副官长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怪异的女人,然而虽然怪异,那经历细想想却也都说得通,难怪她孤身一人乘火车,有学识却又看着挺土气呢。

    看见杜翻译遥遥对自己打个手势,证明这女人的图纸也经过了德尔沃先生的再次鉴定,确实没问题。

    只好忍着面皮的抽搐对石韵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会儿自然不能放她回去,这火车上乱糟糟的,她自己买的座位还不知道在哪儿,一会儿找人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