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的小孩分两种,要么就是在学术氛围熏陶下特别乖的,之后也一路顺畅走学术研究的道路;要么就是特别叛逆、处处都跟家里反着来的。我家呢,两者皆有,我姐是前者,我是后者。”
“我初中高中不好好学习,虽然爱看书,但从不复习课本知识,考试成绩也就过得去,打架战绩却十分彪炳。后来大学倒是考去了柏林,学的日耳曼文学,学到一半被一个酒吧认识的德国朋友拉去组乐队了。”
隋唐一脸坦荡地说起自己“不争气”的往事:“我爸妈大概真的恨死我了,说我给家里丢人。他们觉得哪怕我真的想搞音乐,也得是古典乐,整点巴赫贝多芬什么的,说我搞金属乐跟弹钢筋砸铁块没什么区别,又难听又上不了台面。”
“而且那会儿我在德国上大学,谈了个……”隋唐看了姚星澜一眼,顿了顿,还是继续说下去,“跳芭蕾的男的,他们又接受不了同性恋。反正因为这两件事就让我滚出家门,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听话大概就是自觉滚了出去,一滚这十多年也没再回去。”
“前几年Paranoia刚解散,我开始专心做音乐公司,那会儿还试图在过年的时候回家。到门口了我爸也不开门,就让我在雪里从傍晚一直站到晚上。后来我也就算了,就当白生我这么个儿子吧。开公司挣了点钱后,都是托我姐给他们打过去的。”
姚星澜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没有一个孩子会真的不渴望家庭的亲情和父母的爱,没有一个孩子愿意在家庭团聚的时刻被关在门外,吹着寒风落着雪。
或许因为他自己的父母也差不多是这个态度,他特别能共情隋唐。
“那你这些年,是不是挺难过的……”姚星澜的手轻轻抚摸过隋唐的心脏上方,清冷的声音格外温柔。
隋唐搂着他的手收紧了些,脸上倒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还好吧。一开始是会有点难过,后来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一过年我就跑去国外。以前我姐在德国上学的时候去过几回德国,她结婚了之后我就自己随便找地方过过。”
“我姐她前年离婚了,回国到海市来工作,还把我小外甥给带了回来。那小孩,中文不会说几句,性格倒是蛮可爱的。”
隋唐说着,拿出手机,翻出了小外甥Julian的照片,递给姚星澜看。
照片上的混血小男孩一头深褐色的头发,皮肤非常白,偏黑的眼睛又大又亮,圆圆的脸蛋两边还有鼓鼓的肉,看上去可爱极了。
“长得真好看。”姚星澜忍不住夸了一句。
“这小孩可烦了,话特别多。”隋唐说到自己的小外甥,语气也变得温柔,“每次一见到我就叽里呱啦一会儿德语、一会儿英语、一会儿半吊子中文说个不停,跟听力考试似的,还是三国语言随机混考。”
姚星澜的脸上露出了很淡的却挺真实的笑意,隋唐的余光瞥见了,不自觉地又把人抱紧了些。一晚上能让姚星澜笑两次的机会可不多,他要好好珍惜。
隋唐告诉姚星澜,Julian新年前因为跟同学打架被喊家长了。Julian上的是国际小学,平时都是英文授课,但班上也有中国同学。他为了锻炼自己的中文,主动去找中国同学说中文。他以为“大笨蛋”是夸人的话,就说他的同学是“大笨蛋”,他的同学一生气就推了他,小Julian不懂为什么对方会推他,也还手了,两人打了起来。
“这事真得怪我姐,她现在在谈一个海市交响乐团拉小提琴的,人就住她家。两人天天调情也不避着点孩子。”隋唐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姐不知道哪天说那男的是‘大笨蛋’,被Julian听见了。Julian跟我说,那男的看上去还挺美滋滋,他就以为是夸人的词……”
“唉,你不知道,昨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可给孩子委屈坏了。他这打架打得,一半是替不懂事的家长挨的。也不知道我姐是怎么跟老师和对方家长解释的……”
姚星澜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一看到他笑,隋唐心里就特别轻松愉悦,抱着人又揉又搓地亲了一会儿。
两人都轻喘着气,躺在床上,但谁的手都没有离开对方的身体。
“话说回来,你是独生子吧?”隋唐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