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廊城的道路都是官道,虽然那些路已经修理得很平整,但因着是要赶路,秦桑坐在马车里仍旧被颠簸地头晕脑胀。只是她还要抽出精神去照料伤口还不曾痊愈的窦丞璋,时日长了,不免在心里很是有些怨念。
什么了不得的急事,就值得他不顾伤势这般的奔波劳顿?
若是搁在寻常,依着窦丞璋时刻都把精力分了一半儿搁在秦桑身上的作为,秦桑的这些小表情小情绪他定然能立时便能感知,可此时此刻他心里藏着事,这件事仿佛一根针,深深戳进了他的肺管里,叫他坐立难安,恨不得一眨眼就能到了廊城,于是秦桑的那些怨念,便纠缠了一路,终于在半月后,结束了。
“这便是廊城?”秦桑撩开马车的窗帘四下看了一圈,视线落在不远处那悬挂在大门正间的牌匾上,目光有一瞬的微凝,随即落下帘子坐回马车,问窦丞璋:“这是你家?”
窦丞璋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本就身上带伤,又赶了半月的路,车马劳顿不能安眠,如今瞧起来竟有几分灰败之意。
秦桑见他没有回答自己,想了想,便安静地坐了下来,不再说话。
马车就停在窦府的不远处,一停便是小半日,窦家门房上的看门人终于发觉了不对劲儿,便着人来问。
那人是窦家的老人了,方走上前来,便认出了赶马的人正是冯川,不禁惊呼道:“是你!”眼睛便不受控制地往马车里看去。
虽然隔着一层车帘,那人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这并不能妨碍他震惊的眼神在那片青色麻布上来回流转。
“那是,那是——”那人又是惊喜,又是畏惧,还带了几分说不清楚的意味,毕竟当时那件事闹出的动静不小,二公子也因此离开了窦家。
冯川往身后瞟了一眼,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一如既往的沉默安静。
这下面要怎么办?
冯川愁眉苦脸地想,紧赶慢赶着要回来的是他,现在不吭不哈的还是他,他一个小厮,又不能替主子做主,这样要回不回的,可要人怎么办?
“先等等。”冯川张着嘴,无声地给对面那人传递着消息。
那人立时明白了,二公子的脾气一向不好,性子又孤僻,马车停在这里,八成是又拧上了。
“我回去禀告给老爷。”下人也张着嘴,无声地同冯川交换了消息,转过身忙不迭地回家去禀告了。
老爷病了许久了,若是知道二公子回家来了,必定是要欢喜的。
秦桑靠在车壁上,听外面的脚步声带着几分雀跃越行越远,不禁将眼睛望向了一直摆着死人脸的窦丞璋。
虽然他生得好看,便是面无表情的绷着脸皮,瞧起来也不过是少了几分生气,但还是美不胜收的,然而秦桑却不欢喜看他这样的一张脸。
她自小活得自在无束,便是跟了张孟之后,被他有意束缚了许多,但是心底深处,还是盼着身边的人都能是爽利欢快的性子。而这个人,鲜少有活跃轻松的时候,跟他在一处,情不自禁的便会绷紧了心神。
这让秦桑时常会觉得难受,故而这也是她明知这男人的有意靠近,却偏还要充当无知的缘故之一。
这个男人,实在跟她心中的良人相差了太多。
冯川是从小就跟在窦丞璋身边,两人一块儿长大的,他自然是熟识窦丞璋的心性,知道这窦家乃是他这主子的一块儿心病,碰不得说不得,于是便能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