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生见自己的亲娘被推了,由于不能起来揍人,便用极尽恶毒的语言对李绣辱骂起来。他是个粗人,骂起人来各种脏词乱飞,一百句都不带重复的。
李绣则是个文明人,骂是骂不过了,听着母子二人不堪入耳的话,只好堵住了耳朵,但还是能大概听着一些,刘氏骂人没那么脏,主要从“孝道”二字着手,无限夸大她的不孝。
当前的时代,孝道是一个人的立足根本,正是由于愚孝的盛行,父母虐待子女,婆婆虐待儿媳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对晚辈不好没人会说什么,但只要做晚辈的让长辈不称心,那可能就要背上不孝的名声,甚至会影响前途。
而李绣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自然也不会被一些虚名所累,她丝毫不担心自己被指控不孝。她认为,只要她没有道德,谁都绑架不了她。
刘氏年纪大了,体力就有点不支,还没喊几句喉咙就撑不住了,摸着脖子咳嗽起来。
张贵生也停下唾骂,倒不是骂不了,他肚子里还有一堆脏话,只是看李绣这种满不在乎的样子,觉得自己更可笑。
见两人都停了,李绣也将把堵着耳朵的手放开,依旧靠在墙上,依旧满不在乎。目前来看,能对她武力威慑的已经瘫在床上了,能对她孝道绑架也吃过鳖了,现在没什么能吓唬住她了。
刘氏和张贵生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们觉得,这李绣现在肆无忌惮,全都是因为张贵生摔坏了身子。他们能怎么办,他们不能让大房来治二房媳妇。
“等我儿子好了,有你好看。”放下一句狠话,刘氏喘着粗气站起来,坐在土炕上,又关切地问了问张贵生:“疼不疼。”
张贵生继续像刚才跟陈秀月诉苦一样,跟刘氏讲了李绣是如何地打他,如何地坐视不管,如何故意为难他。
刘氏听得眼冒泪花,直说自己儿子实在太可怜了,然后愤愤对李绣讲:“你这个毒妇,你敢打我儿子,你还敢对我动手,我,我让我儿子休了你!”
李绣一听,还有这种好事,立马从懒散状态支棱了起来,道:“你说真的?我去跟张茂生取纸笔。”
刘氏这回彻底傻眼了,绣儿娘家没人,要是被休了那就是无处可去,她怎么活?再加上被休这一重,足够让她在这地界被人指指点点待不下去,她怎么像听见了天大的喜事。
李绣知道对于这个背景下的一些自尊心极强的女人,如果被休,那么就相当于被判了死刑。但还是那句话,她不是这个背景的人,自然也没那么强的自尊心。就算被休,有手有脚饿不死,见刘氏半晌没下句话,李绣又问了一句:“今天就休吗?”
刘氏没能回答,她就是用休妻威胁,谁知道李绣连这个都不怕,给张贵生使了一个眼色,张贵生会意道:“休什么休,你以为你是谁,想嫁过来就嫁过来,想走就走?我告诉你,老子想休你就休你,不想休你就得踏实伺候老子。”
李绣重新跌在了墙上,心道扫兴。她心里明白的,要脱离张家没那么容易,张家这种人就算放她走也会扒下她一层皮,吸干她的血。等她毫无利用价值了,才会放她走。
被休尚且如此,她一开始想过的“和离”之法,就更遥不可及了,与这两者比起来,“丧夫”竟然也显得那么合情合理。女子丧夫守寡三年,之后婚嫁自便,这是当朝律法写了的。
李绣望了一眼瘫在床上还生龙活虎的张贵生,在她眼里,现在的张贵生就像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张贵生竟然被李绣的眼神盯得发毛,这股寒气转而变成了怒气,发火之际,陈秀月带着大夫赶来了。
“木大夫,你快看看这贵生怎么了。”陈秀月掀了帘子将大夫放进来,拉着留有短胡须的中年大夫到了塌前。
谁知道那大夫并没有直接去看炕上的病人,反而一眼注意到了墙边的李绣,朝着李绣走过去,问道:“这是绣儿姑娘吧。”
李绣莫名其妙地回应了一声:“嗯。”
木大夫惊喜道:“绣儿姑娘啊,你记得我吗,我以前跟你爹学过医的,令尊对我很是照顾,可惜……没成想,她女儿也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