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溪看着爹进了房间,才慌乱的咽下嘴里的食物,抓住阿娘的胳膊晃着问:“怎么回事啊阿娘,阿爹怎么会突然要将阿姐嫁出去,不是说,不是说阿姐会和我们一起生活一辈子的吗?”虽然阿溪今年也才堪堪十四,平日里在村子里听着大人们聊天说话,对于“成亲”、“嫁人”一事也是了解了个大概,听见阿爹这样说不由地急了。
阿滢娘何尝不震惊丈夫会突然说这话,但总觉得今日的丈夫与往常有些不同。她安抚似的拍拍小女儿的手:“此事阿娘会同你爹爹问清楚的,先好好吃饭。”她总觉得丈夫似是有什么事瞒着她,不然也不会突然提出要阿滢嫁人。阿滢她还什么都不懂,连如何照顾自己都不会,更别说嫁人……
是夜,阿滢娘见几个孩子都睡了,回到房间看见在床边坐着的丈夫,见他也是一脸凝重,阿滢娘叹了口气,在丈夫身边坐下,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阿滢娘问的小心翼翼,十几年朝夕相处的她知道丈夫并不是一个朝夕令改的人,眼下又皱着眉头,定是出了事。
阿滢爹叹气,也不打算瞒着妻子,看向她:“村正下午的时候找我说了些话,他说……知县家二公子看上了咱家阿滢,想要纳妾。”说罢又叹了口气,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阿滢娘闻言就慌了神,哪里注意得到丈夫的神情:“这,这可怎么行啊,阿滢她心智不全,且不说答不答应这事,便是答应了,阿滢在那种大户人家里又怎么生活的下去啊!”阿滢娘说着说着有些着急,甚至抓住了丈夫的袖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只见阿滢爹只是将自己的手覆在阿滢娘手上,拍了拍,过了良久才说话:“咱家只是砧板上的鱼肉罢了,哪里由得我们拒绝,今日村正不过是来告知我而已,并不是同咱家商量。”
屋外,偷听的阿溪听到这里便转头跑回了她与阿姐的房间,屋内说话的二人并没有注意到屋外的动静。
阿溪跑回房间时,阿滢依旧保持着阿溪跑出去偷听前去泡脚的动作。她动了动脚,约莫觉得水凉了,想要自己去拿擦脚布擦脚时,阿溪便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阿姐阿姐,我听爹爹说,你要被县令的二公子纳妾了。”阿溪压低声音,见她想要擦脚,便蹲下身帮她,一边着急道,“这可怎么办呀,而且我听肉铺家小虎哥说,那个二公子风流成性,养了一堆女人在后院,怎么会突然看上阿姐?”
阿溪这幅样子,仿佛下一秒阿滢就要被带上花轿抬走了一般。只有那正主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丝毫不慌,甚至伸出手擦了擦妹妹因为着急流到脸颊上的汗水。
饶是阿溪再急,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罢了,况且此事的正主什么也不懂,只自顾自的转身拽过床边的薄被想要躺下睡觉。阿溪也无法,只得端了洗脚水出去,待到她洗漱好回房间时,房里只余阿姐绵长的呼吸声。
第二日清晨,一家人因着昨天的事气氛有些沉闷,吃过了早饭,阿爹就带着大宝去劳作了。阿溪也开始帮阿娘整理屋子,而阿滢与往常一般,自己走到了河边。
以往阿溪几乎每日都要问她一遍,为何要往河边跑?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何,总是下意识地想去河边。心里总觉得,那里能等到一个很重要的人。
大约两年前,便总是会出现一个人,陪她一道在河边坐着,却也不与怎么她说话,等阿娘或者阿溪来寻她时,那人就消失了。
今日也不例外,她在河边坐了半刻后,那人又出现了。阿滢只觉得身后有微风拂过,紧接着旁边就有人坐下的动静。阿溪也不去看他,只享受的眯了眯眼——这人每次来时都会带给她很清凉的感觉,在盛夏尤其舒适。
此时日头还不毒,但那人还是举起自己的胳膊,用他宽大的衣袖替她遮住阳光。
阿滢也知道尽管两人不怎么交谈,他还是会这样照顾自己,彼时她还不知,这叫“润物细无声”,只是日渐习惯了此人。也不知过了多久,河面水光嶙峋,有些刺眼,她把视线从河面上转移开来,只听得头顶那个男人说话了。
“哎,替你遮阴这么久,这次记得我叫什么了吗?”声音要比阿爹和大宝的好听很多很多,阿滢如是想,只不过听起来好似没什么耐性。
阿滢眨了眨眼睛,回头看向男人,没有说话。
男人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声音,垂首只看到阿滢睁着无辜的大眼看着自己,却不做答。他偏过头,微不可察的“啧”了一下,复又转过头收起为她遮阴的胳膊,两只手捏起她脸上的肉,想要使劲掐却又舍不得,只有些咬牙切齿的说出不知道重复过多少遍的话:“我叫泽熙,记住了吗?”
看着他这般模样,阿滢眼里少有的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泽熙也是许久许久不曾见过面前这人笑的样子了,一时也不忍心继续掐着她的脸,只能作罢。收回手后见她脸上有些微红的印记,不太好意思的帮她揉了揉脸。
这约莫是两年来互动最多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