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彼道无疑
萧在雍曲起食指,修长的指节似有若无抚过荣世祯的脸颊,低声道:“你乖乖歇着。”
两人在朱雀大道分头离去。荣世祯回到京城的平南王府,所幸房屋家人并未受到战火波及。他洗了个澡,胡乱吃了点饭菜,回到屋里倒头就睡,这一觉直睡到晚上才醒,只觉得四肢更加酸软,仍然疲惫无神。
他翻了个身子,看见院中的松枝影子映在窗纸上,在寒风中沙沙作响,心想:“不知在雍什么时候来?”
火盆里的炭火轻轻爆开火花,毕剥作响,他闭上眼睛,正要睡去,隐约听见侍卫们在外面窗下说道:“……还是你去叫世子起来……”
荣世祯扬声道:“出什么事了?”
众侍卫说道:“世子醒了。”一个侍卫队长走入屋中,行礼说道:“回世子的话,定北王府派人来递话,说定北王白天里从宫里回王府,快到家门口的时候,遭到凶徒刺杀——”
荣世祯惊道:“刺杀?!”只觉一股寒气直窜上脊梁骨,一骨碌翻身坐起,颤声道:“他……他怎么样了?”
那侍卫说道:“殿下莫慌,定北王性命无碍。定北王府的人说了,当时玄武长街上许多人都看见,那伙儿凶徒放箭射杀定北王,定北王的坐骑受惊,把他摔下了地,磕伤了他的脑袋。如今城里谣言四起,有的说是丁嫔党遗毒,有的说是火狮子奸细,有的说是宁东王派来的杀手。”
荣世祯大急,连忙掀被下床,说道:“这是几个时辰前的事情了,你们怎么不早点儿叫醒我?”那侍卫队长上前单膝跪下,帮着荣世祯穿靴。荣世祯命人牵马备鞍,带了一队侍卫,直奔定北王府而去。
到了玄武长街,远远只见一队队定北王军交叉巡逻,王府门口把守森严,府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云南侍卫叫道:“平南王世子到了!”定北王军让开一条道路,荣世祯快马如飞奔到门口。王府管事提着灯笼出来迎接,荣世祯跃下马背,急道:“你们王爷怎么样了?”王府管事说道:“多谢世子挂怀,我家王爷用过了药,已经无碍。王爷可可儿是摔在了土地下,若是磕在了石台基上,那还了得?”
一行人进得前院,从花园小径来到后院寝居,只见窗里透出暖黄的烛光。那管事的请荣世祯在廊下稍候,他自行进去回禀。
两边立着数个辽东武士,荣世祯向他们问道:“到底是什么人害你们王爷?”那辽东武士躬身答道:“王爷摔下马之后,王军把那伙儿凶徒当场悉数抓获,严刑拷打了一下午,问出来是丁嫔党官员的亲信,勾结了帝师亲眷所为。”
荣世祯点了点头,那管事的出来说道:“王爷请世子进去说话。”荣世祯掀帘入内。
只见内室的熏笼烧得暖烘烘的,床上纱帐交叠,左右一个仆人也无。
荣世祯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走到床头,掀开纱帘,只见萧在雍穿着雪白单衣,身上盖着一张貂皮毯子,静静躺在床上。他乌发披垂,俊容疲倦,额上勒着好几层纱布,散发出伤药的气息,好似天上落入凡尘的遇劫谪仙。
荣世祯从未见过他这般弱势,不由得心中一紧,侧身坐在床边,将手到毯子下,摸到萧在雍的身子仍然十分冰冷,便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在雍?你怎样了?”
萧在雍睁开眼来,眼神中温柔而收敛,低声唤道:“祯儿。”
荣世祯这两日来的万般心事,仿佛都被他一声唤了出来,垂泪道:“你这是怎么了?”
萧在雍在毯子下回握住他的手,说道:“不过是皮肉伤而已,犯人都已经捉住了,别怕。”
荣世祯心疼极了,说道:“我睡到晚上醒过来,他们才告我说你的事情,我连忙来看你了。丁嫔党和帝师余孽猖狂至此,着实可恨。”
萧在雍身子动了动,荣世祯忙扶他坐了起来,萧在雍的乌发滑落下来,发梢荡悠悠垂在床沿下,几缕青丝胡乱掠过面容,更显得他鼻梁高挺,眉眼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