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怒交集,一个高氏宗亲说道:“老冯,你是不是颟顸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冯大学士吹胡子瞪眼道:“若有昭王摄政,以雷霆手段处置不服管教的刺头,今日难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几个内阁大学士都起身附和。
一个封疆大吏急道:“此计绝不可行!如今京中流言纷纷,众士大夫对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已是十分不喜了,这当口再把昭王推出来摄政,那不是坐实了太皇太后把持朝政么?”
众人吵吵闹闹不可开交,小皇帝高兆珣忽道:“够了!”众人都安静下来,转头望向小皇帝。
高兆珣咬牙道:“朕早都说了,摄政之事再也休提。可你们天天说底下臣子欺负朕年纪小,非要给朕找个靠山不可,朕……朕回头再想一想就是了。今日散了罢。”
冯大学士大喜,众内阁大学士齐声道:“皇上英明!”余众则焦心如焚,暗想:“皇上要真是病急乱投医,把昭王立为摄政王,可就大糟特糟了。”
今日御书房散会之后,皇上有意封昭王为摄政的消息就立即传遍朝野,众士大夫一齐炸开了锅,相顾言道:“昭王是太皇太后的亲生儿子,当初太皇太后就想立昭王做皇帝,如今可称心如愿了。”“太皇太后难道就一点儿也不顾朝中舆论?什么强盗世界,大恒朝还有没有王法了?”“一个小傀儡不够,还要再立一个大傀儡,贪心不足蛇吞象!”
京中士大夫一时间纷纷请表上书,将冯大学士等内阁成员骂得狗血淋头,更有人夜里到冯府抛砖掠瓦挂烂裤,冯大学士不堪其扰,不到几天便辞官还乡,再也不敢理会朝中之事了。
众士大夫见赶走了冯大学士,更是精神大涨,接着猛烈上书要求太皇太后还政,此时火雪之说已传遍京畿四野,民间不论高低贵贱,人人都议论太皇太后将寒气传入高氏皇族,国家风寒生病,致有连年兵祸灾难,还有人编了儿歌传唱乡里。
约莫二月中旬,连惠文院的皇家文人们都罢了书,都说除非太皇太后还政归权,否则绝不开馆。大恒朝儒生皆以惠文院马首是瞻,如此一来,更是闹得风雨满天下,各地宿儒文人都写了许多诗文来讽刺朝中乱象。
那荣世祯得了皇上的话,不日就要启程回云南去,然见朝中乱成了一锅粥,他实是焦心不已,昭王回信与他,对此也是无限担忧,奈何身子不好,无法赶回京中。
这一晚,王府管事忽来禀告:“定北王来了。”荣世祯说道:“快请进来。”
只见萧在雍穿着浅色常服,快步走到荣世祯的书房。侍女奉上茶汤果品便即退下,荣世祯说道:“那日咱们瞧见珉亲王横死街头,虽然觉得太不像话,但谁想到会变成今天这样?如今人人义愤填膺要太皇太后还政,可是太皇太后并未插手朝政啊,如你所说,她老人家当时代管内阁也是一时之策,如今叫她拿什么还呢?小皇帝出来辩驳,大家却又不信。”
萧在雍说道:“这件事拖到今天这地步,越来越不好办了。人们怨恨太皇太后已是定局,为今之计只有让她老人家受些委屈,譬如暂时到庙里修行避一避风头,让人们出了一口恶气,也就好了。”
荣世祯叹息道:“就不知娘娘肯不肯了。还有昭王和小皇帝,这回也连带着挨了好多骂名,朝中烂摊子该由谁出面收拾?”他虽是设问,但两人心里都清楚,眼下只有萧在雍能独挑大梁。
萧在雍点头道:“目下须得有人快刀斩乱麻。小皇帝年幼手软,又顾念着千年之后仁君之名,我这顾命大臣是责无旁贷。”
荣世祯问道:“你……你要出面做小皇帝的杀人之刀?”
水晶灯罩里的烛火影影绰绰,柔柔的光影投射在萧在雍俊雅冲和的面容上,他一对深沉的眸子一眨不眨凝视着荣世祯,说道:“明日小皇帝就会下旨立我为摄政。祯儿,你会不会支持我?”
荣世祯心中一震,说道:“你要做摄政王了?!”
萧在雍说道:“嗯。朝中虽然有许多自己人,但人心难测,如今多事之秋,不能等闲视之。我先来与你透个底儿,你平南王若是不支持,我这摄政王也就难做了。”
荣世祯沉思了一会儿,心道:“小皇帝到底还是信任他老丈人。不过小皇帝一向主意很大,这回形格势禁,不得不册封摄政王……小皇帝也实是走投无路了。”
又想到萧在雍深夜前来与自己交底,他心中颇有触动:“那日废园草棚之中,若不是在雍一箭救下了我和昭王,我和昭王哪儿还有命活儿?说来惭愧,当初我们共同对先帝爷发誓效忠高氏皇族,但他为高氏立下的功绩,其实比我多得多了。”
荣世祯因抬头道:“既是皇帝圣意,那我当然凛遵。在雍,不论你和昭王哪一个做摄政王,我都无异议。我只盼朝政清平,人心安宁,大伙儿齐心协力赶走了乱臣贼子,共享太平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