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头一直没动静,她洗完从浴缸里出来,找不见自己脱下来的衣服,就从壁架上拿了条浴巾擦干头发再把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从胸部往下裹好。
进来这间万事屋的方式太过不堪回首,导致她那时全然无心顾及其他,现在倒是总算能以相对平静的心态参观一下自己长大成人的银发学生在歌舞伎町生活了九年的家。
洗脸台上放着三人份的洗漱器具——其余两份应该是在万事屋打工的那两个孩子的,廊下搁着的长靴倒了一只,松阳路过顺手给扶正了,推门进到客厅,空间还挺宽敞,茶几上落了灰,想来是屋子的主人这些天不在家的缘故。
抬头又见窗户上方那块个人喜好鲜明的《糖分》匾额,她不免有些低落:自己的确想过给那孩子一个惊喜,却被那个光会欺负自己的坏蛋搅和成了十足的惊吓,这下自己的学生中唯一一个对他看法不算太糟的,估计印象分也跌到谷底,日后想要调和关系就更困难了。
不过今晚暂且抛开种种烦心事,以免把坏心情带给久别重逢的学生,松阳推开卧室门,看见身披蓝白云纹长羽织的银发男人正在榻榻米上铺床——不知道他为什么每次穿这身都要脱掉羽织的右边袖子,看着让人很想上手给他把掉下来的袖子穿上去,感觉除了小太郎,银时跟晋助现在的穿衣风格都和小时候反差很大。
他边上放着一套绀色的短袖睡衣睡裤。至于自己遗留的那些羞耻物品,浴室里和卧室里都没见着,不知被银时收去了哪里,松阳也不好意思问。
“银时,我洗好了喔,你也快去洗吧。”
打完招呼,又确认过这套睡衣是给自己准备的,松阳在他身边解开裹住自己的浴巾袒露赤裸的躯体,并没什么避讳的念头。
“嗯,阿银马上就去。”
她一抬手放上自己裹着浴巾的胸口,银时便侧过身去背对着她装作整理垫被上的枕头,听松阳窸窸窣窣地把对她的身形来说会稍显宽松的属于自己的睡衣睡裤穿完了,他才转回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片装着一颗药丸的铝片递给松阳。
“这个是、呃。”红眼睛别开,“阿银去买了点助眠的药,松阳你吃了药就休息吧,阿银把床给你铺好了哦。”
接过来,松阳有点疑惑地看了眼包装上印着的片假名文字,看样子是外来药物,成分她看不太懂,反正不论何种药物基本上都对她不起效,除非是像紫发学生用的那种估计含有异星阿鲁塔纳成分的药。
不想辜负学生的心意,她没多问,就着银时去厨房给她打的一杯水把药咽了,依言躺进他铺得整整齐齐的布团里。
拉到下巴的被子被盘腿坐在她枕边的银发男人认真地掖好被角,感慨着银发学生自小到大不变的善于照顾人,想起他当年的好男人进修计划,再一想那原来全都是为了自己,松阳心中五味杂陈起来。
当初就因自己不肯坦诚相待,致使离别后这个满心依恋自己的孩子耗费九年光阴苦苦找寻自己的下落,如今明知他对身为非人之物的自己选择无条件接纳,自己还要逃避般地继续对他有所保留吗?
见银时还没动身去洗澡,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向他解释自己跟虚的那些事,仿佛心有灵犀,男人嗓音低沉道。
“时间还早,能稍微给阿银讲讲你和虚那个家伙以前的事吗?”
许是怕她多想,问完又立刻补充道,“因为是松阳你的弟弟嘛,阿银都不了解,对那家伙有点好奇来着,随口问问而已,没什么别的意思啦,讲不讲都没关系。”
“……以前的事吗。”
相伴数百年,这个话题实在说来话长,一时间松阳也不知从何说起,侧过身问他想了解哪方面,银发男人敛着眸光沉沉的眸子问。
“就给阿银大致讲讲那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呗。”
既然只聊虚,还是想挽回一下他在自己学生眼里的糟糕形象,松阳理了理思路,从头讲起:“他以前是个性格乖巧的孩子喔。”
神情中带了一丝怀念,“当年我们俩都是小孩子的时候,他不管走到哪都会紧紧跟着我,牵着我的手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