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洎奇道:“阎立本画艺独步天下,却不知还精通建筑之学?看来这是家学渊源啊。魏王识人用人,微臣自然鼎力支持,稍后回去部堂便即下发抽调函文。”
阎立德建筑之学不凡,但之前因为营建昭陵不利而被太宗皇帝降罪,却不料其弟阎立本也有这方面的才能,平素却是被其惊才绝艳的绘画技艺所遮掩,并不为人熟知。
阎立德是魏王妃的父亲,就算是魏王这个时候想要给其平凡、消罪,刘洎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语,更何况现在只是抽调阎立本?
旋即说道:“魏王殿下坐镇洛阳,当真是威风八面、群雄辟易,否则许尚书何以这般顺利的实施中枢政令?陛下登基以来,朝野上下对于魏王殿下颇多诋毁,如果陛下因此次之功绩给魏王加恩,或许能够抵消诸多非议。宗室乃是天下之根基,宗室稳,则天下稳,还望陛下三思。再者,裴怀节在其中居功甚伟,亦当予以嘉奖。”
李勣瞅了刘洎一眼,耷拉下眼皮。
李道宗看了一眼陛下脸色,不满道:“中书令此言差矣,此番在洛阳推行中枢政令之所以这般顺利,裴怀节、许敬宗固然功不可没,但称得上‘居功至伟’的也只有房俊罢了,中书令将功劳尽数推给裴怀节、许敬宗,却对真正的功臣不屑一顾,如此赏罚不明,岂能辅佐陛下处置朝政?若依中书令之言,怕是从此之后朝堂上奸佞云集、小人汇聚,此风不可长。”
有些话李勣不好说,他却不得不说。
裴怀节也就罢了,还要给魏王嘉奖?
原本任命魏王为“洛阳留守”就已经是送给了魏王一个立功的机会,只需按部就班将洛阳营建完善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朝野上下自会明白陛下对待手足宽厚仁慈。
可凡事过犹不及,一件功劳算是给旁人看的,可两件大功累加,这是要那些已经熄了“废储”之心的人再度回议起当年太宗皇帝是如何宠爱魏王、甚至几度欲立魏王为储的旧事?
如今宗室之内已经风雨飘摇、暗流涌动,晋王折戟之后,再树立一个魏王……
绝对不能如此。
然而刘洎与他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选择自然也不同。
在他的立场看来,房俊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许敬宗则是房俊在朝中最亲密的帮凶,这两人联起手来威力十足,自己几度吃瘪就是明证,若是让这两人再度立功,尤其是此等大功,势必威望大涨,愈发难以对付。
至于魏王会否因此威望大涨、成为宗室之内又一座山头吸引无数有志于推翻李承乾之辈趋之若鹜……与他何干?
那是宗室的问题,身为中书令,权责只在于朝堂。
况且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声望,即便换一个皇帝,中书令的位置也非他莫属。
所以面对李道宗的攻讦,刘洎解释道:“郡王或许思量的还不够,宗室之内之所以人心不定,就是因为此前连续两次兵变之中,大部分都有参与。固然陛下曾经表态不予追究,可那些人毕竟心虚,唯恐有朝一日遭遇清算。可若是陛下不断施恩于魏王,使得旁人皆见到陛下何等宽宏大量,连当初直接争储的‘敌人’尚且优容相待,又岂会对他们不予原谅?相比于功绩真正是谁干出来的,反倒无关紧要。”
如此说话,李道宗也无言以对。
政治不是对错,是权衡、是取舍、更是妥协。
怕是陛下此刻已经心动,自己再多废话,适得其反……
果然,李承乾沉吟少顷,开口道:“此事暂且搁置,待朕好生思量之后再做决断。”
李道宗蹙眉,他知道陛下口中说着“好生思量”,实则已经有所决断,赞同了刘洎的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