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明氏张了张嘴,却默然无声。
家族悠久的历史,留下了无数典籍经论,以及各代先哲对于自身、对于社会、对于天下的思考。他当然知道这样的一个大同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的,动物有天性,人类有慾望,这是上苍的恩赐,亦是羁绊的枷锁、罪恶的源泉。
所以,聿明氏才会世世代代追求无上天道,摆脱生死的禁锢、善恶的评判,无欲无求,超凡入圣……
默然良久,聿明氏叹息道:“人皆言尧舜禅让,舜禹禅让,遂垂拱而治、天下清明,不过是穿凿附会而已。前者由墨子所创,把本是黄帝九世孙、有虞氏诸侯的舜,说成是会烧窑、捕鱼的农夫,以此来申述他尚贤的宗旨。而后者,则是儒家杜撰,盂子接过墨家的尧舜禅让,添加出舜禹禅让的故事,录于典籍之中,也把原是百里诸侯的禹说成是匹夫出身,何其可笑?舜逼尧,禹逼舜,汤放桀,武王伐纣,此四王者,人臣弑其君者也。尧德衰,为舜所囚,复偃塞尧之子丹朱,使父子不得相见也,其后放尧于平阳。而舜更是给禹赶到苍梧而死的。所谓的人治天下、以德禅让,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房俊真真被聿明氏给震惊到了。
不过想到聿明氏悠久的历史以及“神的侍者”这个极其崇高的地位,其家族之中流传着上古以来不为世人所知的秘辛亦在情理之中。更何况后世便有所谓的禅让制度只是古时候的部落选举方式这种说法,房俊倒是也能接受。
历史总是被掩藏在迷雾之中,窥一斑而得全豹,不过自欺欺人而已……
聿明氏叹息之后,精神稍坐振奋,盯着房俊问道:“侯爷心中看来是不信世人皆能受到道德礼仪的约束,认为人治难保公允,是以想要彻底的施行法家之术,以法治取代人治?”
房俊想了想,说道:“单纯的以人治国,或者单纯的以法治国,其实都失之偏颇。以人治国、垂拱而治,这是最终极的状态,也是最完美的制度,只不过这种制度所需要的基础实在太过高端。所谓仓廪足而知礼仪,又所谓民不患寡而患不均,想要以人治国,需要走的的路还太远。在现在这种百姓无饭可食、无衣可穿的条件下,本侯认为法治更容易促进社会进步,消除社会矛盾。”
跟这种上知一千年的“半仙”聊天真是太舒服了,无论你说什么,哪怕是后世的一些观点人家也能听得懂,不愧是“神的侍者”,最接近神的人物!
“恕老朽疑惑,不知侯爷心中的理想之国,究竟是何摸样?是人人华裳美服、寒暑不侵,还是金银弃于路边、贫富无差?”
这不是共产主义么?
太遥远啦,都不敢想!
房俊悠然憧憬道:“很简单,愿吾大唐子民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而已……”
聿明氏喃喃道:“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
房间之中一时陷入沉寂。
聿明氏似乎沉浸在房俊描述的那个幸福国度之中,与自己想象中的“华胥之国”互为印证。而房俊则转着脑筋,冥思苦想怎么能将聿明氏这个部族拉入自己的阵线,为自己的宏伟计划添砖加瓦……
良久,聿明氏才说道:“若是老朽派遣族人帮助侯爷建城,不知可获得何种报酬?金银之物休提,老朽视之如粪土,切莫污了老朽之双耳。”
房俊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