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刘中书如今官运亨通、执掌天下文宗,更是陛下肱骨之臣,可谓是位高权重、春风得意,何以屈尊来到咱这粗鄙之地?蓬荜生辉呀,哈哈!”骞
程咬金迎出帐外,一只大手拽着刘洎的胳膊,“热情洋溢”的将其拉到营帐之内,并且将其上座,刘洎连忙避让,军伍之中以主帅为尊,岂敢窃据高位?但程咬金却不由分说,将其摁在座位上,然后打横陪在下首,其余将校唯有牛进达坐在程咬金之后相陪,余者皆两侧肃立……
刘洎受宠若惊,连连道:“下官虽然受皇命而来,但军中以主帅为尊,卢国公如此相待,下官惶恐啊。”
他的确惶恐,谁人不知程咬金的脾气?满朝文武之中,公认最难打交道的就是程咬金、房俊二人,前者被称作“混世魔王”,只占便宜不吃亏,后者被称作“棒槌”,吃软不吃硬,而这两人的共同点便是翻脸如翻书,越是对你笑容满面,翻起脸的时候就越是不讲情面……
以程咬金一贯的做派,休说是自己这个新任中书令,就算是萧瑀亲自前来怕也无法得到这般善待,岂能不让他心生警惕?
程咬金哈哈大笑,一边让人奉茶,一边说道:“刘中书何必谦虚?如今宋国公垂垂老矣,早该退位让贤,英国公性情淡薄,不大理会朝中事务,您这位中书令上承陛下之诏命,下启百官之政务,可谓朝中第一人,咱老程往后可得多多指望您关照啊,哈哈。”
此言一出,刘洎顾不得对方这般奉承恭维是否藏有奸计了,双目发亮,声音铿锵有力、神情肃穆庄严:“卢国公此言大善!吾等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陛下乃帝国正朔所在,奉天承运,君临天下,纵有屑小作祟觊觎大宝,终也难敌陛下天命所归、人心所向!”
只要程咬金心中视陛下为正朔,即便待价而沽也会有所偏向,那么事情就好谈了。骞
孰料程咬金显示言语之中似有意似无意的透露一句对于皇帝的肯定,现在面对刘洎的试探却又不表态了,打了个哈哈,将亲兵递上来的茶水放在刘洎面前:“山野之地,行军之处,条件着实粗鄙简陋,刘中书平素养尊处优,莫嫌弃咱这山泉野茶才好。”
刘洎笑道:“茶之一味,在于自然,顺天而启、应运而生,纵然生于野岩也上亦是怀日月之精华,开茶韵之大道,若苦苦追寻那些名山产地,想要形而上之,反倒落了下乘。”
有些事情是要信天命的,天命所归即便生于人踪不见的山野之地,一样韵香四溢、醇厚自然,反之若天意不属,便是生长于名山之中,亦难得自然之神髓。
一语双关,浅白易懂……
程咬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铜铃一般的眼睛微微眯起,啧啧嘴品尝一番回甘余味,嗟叹道:“茶之一物,不过是树叶草屑而已,不知何时起由人赋予其百般滋味,以往皆佐以羊油香料烹调而成,人人称善,山野遗贤也好庙堂名臣也罢视之为超凡之物。待到房二创炒茶新法,独辟蹊径返璞归真,愈发得自然之真味……二者孰优孰劣,天下各执一词莫衷一是,谁又能分辨哪个更好呢?”
别说什么正朔与否,古之精华如今视为糟粕,今之糟粕未来怎知不能成为精华?时过境迁,对与错本就不是那么绝对,所以咱们应该抛开事物本身的对错,谈一谈其本质。
何谓本质?骞
以前烹茶之术被视为高雅之物,贩夫走卒不得享用,意味着身份地位权势;如今茶叶早已走进千家万户,即便最低等的脚夫也能在闲暇之余喝上一碗低等的劣茶,茶叶早已不是地位的象征,但却给房俊以及天下的茶商赚取了如山似海车载斗量的财富,给帝国创造了无以计数的税赋。
说到底,还是利益……
刘洎喝了口茶水,挑了挑眉毛,干脆道:“卢国公,过犹不及,听下官一言,适可而止吧。”
你这左右逢源价高者得的做派不会讨人喜欢的,就算迫于形势不得不答允你一些离谱的条件,可将来未必会有什么好下场。
程咬金嘿嘿一笑,不以为然:“奇货可居的时候,自然是要高高的开价,很多人一辈子也碰不上这么一个机会,岂能随意为之呢?”
刘洎蹙眉:“下官今日前来乃是奉了皇命,时局紧迫,要尽早回去向陛下复命,下官斗胆询问卢国公,到底有什么要求尽可提出,陛下自会斟酌。”
他没什么时间跟程咬金在这里兜弯子,之前意欲以说服程咬金来提升自己地位、话语权,与军方抗衡的想法也几乎偃旗息鼓,这个程咬金油滑得紧,不好着手。骞
程咬金似乎也知道局势紧迫,不好在继续左右逢源下去,顿了一顿,缓缓道:“本帅不求高官,不求封地,只求陛下一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