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摄心神,孙仁师不敢废话,直言道:“关陇叛军十余万猬集长安周围,更有关外诸多门阀盘前私军入关襄助,如此之多的兵马,后勤辎重便成了一个大问题。此前,长孙无忌命令关陇门阀自关中各州府县搜刮粮秣,又让关外门阀运输大量粮秣入关,尽皆屯于金光门外靠近雨师坛附近的漕河岸边仓库之中。若能将其焚毁,十数万叛军之粮秣难以支撑一月,其心必散、其势必溃,东宫反败为胜只在翻掌之间。”
旁边一个亲兵喝叱道:“放屁!咱们大帅早知道金光门外仓库之中囤积的大量粮秣,可是周围皆由重兵把守,硬闯不得,偷袭也不行。”
“你这厮也是想瞎了心,拿出这样一个人尽皆知的情报,便耽搁大帅时间?简直不知死。”
“大帅,这厮分明是个愚人,戏弄咱们呢,干脆推出去一刀砍了了事!”
……
房俊抬手制止亲兵们鼓噪,看了故作镇定的孙仁师一眼,觉得这位好歹也算是一代名将,不至于这般愚蠢。
遂问道:“如何行至雨师坛下?”
孙仁师早有预案,否则也不敢这般堂而皇之的早上们来认投:“大帅明鉴,末将乃是左翊卫校尉,与宇文家有些关系,故而有出入营地之要腰牌印信。大帅可派遣一支百十人组成的死士,由末将率领,混入营地之内引燃仓储,而后趁乱脱身。”
房俊想了想,摇头道:“大火一起,势必引起宇文陇的注意,此等大事他岂敢疏忽懈怠?必定调兵遣将封锁周边,包围雨师坛,再想脱身,殊为不易。”
岂止是不易?用九死一生来形容还差不多。
既然漕河便的仓库囤积了如此之多的粮秣,必然受到严密监管,就算孙仁师能够带人混进去成功放火,也休想安然撤退。
孙仁师神情有些亢奋,大声道:“吾素有凌云之志,然关陇军队之中贪腐盛行、军官任人唯亲,似吾这等宇文家的远亲非但受不到多少关照,甚至因此遭受嫉恨,绝无可能倚靠军功晋升。此次投身大帅麾下,愿以火烧雨师坛为投名状,若侥幸成功且生还,恳请大帅收容,若就此战死,亦是命数如此,怨不得人,请大帅成全!”
房俊有些动容。
他丝毫不曾怀疑这是宇文陇的“反间计”,左右不过百十名死士而已,就算一网打尽,对于右屯卫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所以他相信这是孙仁师怀才不遇,愿意以身家性命冒险,搏一个功名前程。
他起身,从书案后走出来到孙仁师面前,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看着单膝跪地的孙仁师:“若事成,有何要求?”
孙仁师道:“素闻大帅治军严谨,军中即不论世家亦或寒门,只以军功论上下。末将不敢邀功,甘愿为一马前卒,日后以战功晋升,只求一个公平!”
他对自己的能力信心十足,所欠缺的只不过是一个公平环境而已,只要能够保证有功必赏,他便心愿已足,相信凭借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够得到升迁。
房俊哈哈一笑,抬手拍了拍孙仁师的肩膀,温言道:“治军之道,无非赏罚分明而已。你既然一心投奔右屯卫,且能够成功火烧雨师坛,本帅又岂能吝啬赏赐?吾在这里承诺你,若此事成功,你却不幸阵亡,许你一千贯抚恤,你的儿子可入书院读书,成年之后可入右屯卫成为吾之亲兵。若此事成功,你也能活着回来,则许你一个副将之职,至于勋位则再做计较。”
赏功罚过,应有之意。
房俊素来公平公正,绝无偏袒,更何况是孙仁师这等曾在历史之上留下名字的人才?
孰料孙仁师只是淡淡一笑:“多谢大帅美意,能够得到大帅这番承诺,末将死而无憾!只不过末将父母双亡,至今尚未成家,孑然一身,这准许儿子入书院读书之奖励,可否等到将来已然有效?”
房俊愣了一下,旋即大笑两声:“那就得看你自己的能力了!本帅麾下绝无无能之辈!”
而后对一旁的亲兵道:“传令军中副将以上军官,无论此刻身在何地、忙于何事,即刻到大帐来议事,谁若耽搁,军法处置!”